第壹千四百五十章 決戰時刻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7
北疆軍的步卒發動了更為兇猛的攻勢,敢死營也上了。
索雲舉刀高呼,“殺韓壁!”
“殺韓壁!”
歡呼聲中,秦王莞爾,“倒是頗為豪邁。”
韓壁卻面色微冷,“秦王此刻便想孤註壹擲嗎?”
陳貫說道:“韓相,騎兵該上了吧?”
韓壁搖頭,“還早。”
陳貫看看天色,太陽都要到頭頂上了,這叫做還早?
……
“殿下,可要鳴金用飯?”有人請示道。
秦王搖頭,“輪番用飯!”
這便是不準備歇息之意。
阿梁看的很是緊張,身後父親遞來壹張餅,還有水囊,“吃吧!”
阿梁壹邊吃壹邊看,食不甘味……而秦王卻吃的津津有味的。
“對面也在吃飯。”眼力好的人已經看到了對面的情況。
午時,陽光熾熱。
這是最考驗人的時候。
秦王吃完食物,說道:“差不多了。”
對面,韓壁拍拍手上的點心碎屑……他比秦王吃的好多了,“差不多了。”
陳貫此刻卻有些忐忑,說道:“要不再等等?”
“沒法等。”
“可咱們還未曾露出敗勢啊!”陳貫說道。
“面對那些百戰余生的對手,將士們能堅持半日,老夫以他們為傲。”韓壁驕傲的道:“這便是那些人口中的賊配軍,老夫卻以為,他們才是這個大周的脊梁!”
可大周卻把自己的脊梁撇斷了,帝王將相,文官士大夫們輪番上陣……不停的打壓,不停的羞辱,不停的折騰。
帝王認為士大夫才是大周的根基,這是從權力格局做出的判斷。
如同大唐壹般,帝王往下便是重臣權貴,世家大族,這些人分潤了大半權力。再往下便是地方豪強……
為何說皇權不下鄉?
不是說沒法下鄉,而是不能!
豪強在地方便是土皇帝,若是皇權下鄉,必然會發生沖突。
壹旦地方豪強騷動,朝中重臣,世家大族也會呼應,壹起壓制皇帝。
故而南周開國皇帝做出了決斷,與士大夫共天下。
也就是遵循了傳統的權力分配模式。
大唐也是如此,不過,大唐好就好在壹點,世家大族,豪強權貴,都以從軍為榮。
而南周卻不同,士大夫們視從軍為恥,加之開國皇帝是以大將之身反叛得了江山,故而君臣壹心壓制武人的格局不可動搖。
所以,哪怕是大唐君臣瞎幾把折騰,依舊能靠著武人支撐著江山不倒。
而南周,當強敵出現時,國祚便岌岌可危。
“韓相,使者來了。”
特麽的又來了……通稟的軍士都麻木了。
使者帶來了年胥的旨意。
“朕在汴京等待將士們凱旋。朕,當不負大周勇士!”
使者聲音鏗鏘有力,周邊寂靜。
這是皇帝傳遞出的壹個革新信號。
——朕,要為武人松綁!
使者看著韓壁,“韓相……”
好歹您說幾句啊!
韓壁吸吸鼻子,“為何不早些?哪怕是在大軍過穎水時也好啊!不過,還來得及,至少,能振奮壹番軍心。把陛下的話傳下去!”
陳貫嘆道:“看來陛下是做出了抉擇。”
年胥終於撇開了祖宗規矩,第壹次把武人擡了起來。
……
“陛下,此舉有違祖宗規矩啊!”
謝引弓苦笑,“奴婢就擔心那些文臣會咆哮。”
“秦王三十不到,如今手握大唐,僅剩蜀地與西疆還未曾到手,可卻把更為廣闊的北遼故地納入了疆域。假以時日,國力之強橫,當為中原數千年從未有之。秦王銳意進取,若是等他穩定住了大唐局勢,妳說他第壹件事會作甚?”
殿內的壹面墻壁上掛滿了南周歷代帝王的畫像。
大唐有淩煙閣,南周有帝王殿。
年胥站在那些畫像之前,負手說道:“他第壹件事便會攻打大周。到了那時,毫無後顧之憂的大軍南下……若是大周武人依舊被壓制,誰能抵禦如此強敵?靠那些文臣?”
謝引弓知曉,彭靖等人的跋扈,終究讓皇帝對文官生出了強烈的猜忌心。
“內侍,也該學會為朕分憂。”
年胥的話令謝引弓渾身壹震。“陛下,祖制,內侍不得幹政。”
“朕是帝王,祖制,遲早也有朕的壹份子。朕說了,內侍,可幹政!”
年胥幽幽的道:“武人的地位也太低了些……”
這是要用內侍來抗衡文臣……可年胥覺著還不保險,幹脆把軍方也拉上。
由此可見,南周士大夫勢力之強大,令皇帝也只能丟棄祖宗規矩,不顧後患,強行擡起內侍和軍方。
年胥擡頭看著那些畫像。
“壹切都得等此戰的結果。”他雙手合十,“列祖列宗護佑……此戰必勝!”
……
“萬歲!萬歲!萬歲!”
南周軍中突然爆發出了吶喊聲。
“這是為何?”秦王壹怔。
瞭望手稟告,“殿下,先前南周軍中軍來了不少人。”
“汴京來了使者,這多半是年胥許了什麽諾,對武人頗多好處!”韓紀譏誚的道:“早不許,晚不許,這個時候,不嫌遲了嗎?”
“至少能鼓動士氣!”赫連榮指著前方,“看,南周軍有些瘋。”
南周軍在這個帝王旨意的鼓舞之下,爆發出了開戰以來最為猛烈的鬥誌。
不用將領催促,他們便自發向北疆軍的陣列發動沖擊,前面的倒下了,後續的依舊高呼著沖殺。
“陛下萬歲!”
南周武人的地位,數百年來大概也就比乞丐好壹些。
從軍唯壹的好處就是從此衣食住行都被包了,但軍中有殘酷的階級之法在,上官壓制下屬是常事。克扣軍餉更是屢見不鮮。
妳想上告,對不住,就算是妳能成功把此事告之管事的官員或是將領,首先來的不是分辨道理,而是毒打妳壹頓。
秦王曾說,若是大唐男兒在這樣的環境中從軍,早就爆發了。
而南周將士卻在忍著,這壹忍便是數百年。
今日皇帝釋放出了善待武人的信號,那數百年的積郁仿佛壹下就沖了出來,令將士們忘卻了生死,也忘卻了軍令。
在這等時候軍令已經無用了,將士們就壹個目標,擊潰當面之敵。
“韓相,有些亂了。”陳貫說道。
“不能幹涉!”韓壁的眼中多了些神彩,“就這麽亂下去,亂中取勝!”
陳貫拍了自己壹巴掌,心想可不正是如此?
若是循規蹈矩的和北疆軍廝殺,南周軍取勝的幾率不足兩成。唯有亂中取勝,趁著士氣高漲的時候發動總攻,方能提高勝機。
咱的兵法,看來還得學啊!
對面的北疆軍當即感受到了壓力,壓力傳到了秦王這裏。
“半個時辰!”
秦王說道。
這是決戰的信號。
“南周軍勢若瘋虎,氣勢如虹,可這股子氣勢能支撐多久?若是面對別的對手,這壹波氣勢當能擊潰對方,可這是北疆軍!孤親自捶打出來的勁旅。”
秦王譏誚的道:“這股子氣勢壹旦泄了,韓壁還能用什麽來挽回敗局?”
這就像是打雞血,壹家夥下去,這人就瘋了,實則便是提前把潛力逼了出來。當那股子興奮勁兒散去後,就會任人宰割。
現在,便是看看誰更能持久。
南周軍就像是浪濤,壹波波的拍擊著。
而北疆軍的防禦就像是礁石,任由妳拍擊,我自巍然不動。
雙方不斷反復沖殺。
壹股南周軍成功突入,隨即後續將士跟進擴大了突破口。
“韓相!”陳貫的聲音突然尖利。
“老夫看到了。”韓壁目光炯炯的盯著那裏,“騎兵準備,壹旦擴大口子,便沖進去。”
騎兵們上馬。
趙永帶著麾下上來了,“列陣,刺殺!”
“殺!”
壹排排長槍刺入對手的軀體,與此同時,對手的長槍也刺入了他們的身體。
雙方慘叫著倒下,趙永面不改色的喊道:“補上!”
後續步卒上前,把口子補上。
對手也頗為強悍的繼續發動進攻。
趙永率領麾下壹步不退,並漸漸把對手往外推。
他踩著屍骸,壹步步的把缺口補上,高呼:“我北疆軍……”
“威武!”
整條戰線都在歡呼。
發狂的敵人又如何?
秦王微笑道:“年胥與韓壁有虎狼之藥,而孤卻有伏虎勇士。”
對面,陳貫嘆息壹聲,“可惜了。”
南周軍的那股子氣勢被漸漸消磨去了不少。
而韌性十足的對手,卻在漸漸展開反攻。
“騎兵!”
韓壁吩咐道:“騎兵主力從右路突擊。余下三千精銳集結,在右路打開口子後,等待老夫的吩咐。”
……
“陌刀手!”
秦王看到了此戰的勝機。
他放出了勝負手。
壹隊隊陌刀手走到了前方。
“韓相,他們出動了陌刀手!”
韓壁看到了。
他看到那些陌刀手緩緩走到前方。
陌刀高舉。
刀身在陽光下閃爍著寒芒。
“殺!”
韓壁瞇著眼,讓血光從眼眸前閃過,“騎兵,突擊!”
兩萬騎兵在右翼發動了突擊。
“殿下,敵軍騎兵發動了。”
裴儉請示。
“妳去!”秦王說道:“給孤,把他們打出屎來!”
裴儉的臉漲紅了壹下,拱手道:“臣,領命!”
這是決戰時刻!
“玄甲騎!”
張度大聲應諾,“臣在!”
“準備!”
“領命!”
玄甲騎上馬。
秦王低頭摸摸兒子的頭頂,“阿梁,妳且在中軍可好?”
阿梁擡頭,“阿耶,我跟著妳壹起!”
秦王搖頭,“妳還小,這壹次,妳看著為父如何殺敵!”
他輕松把阿梁提溜起來,遞給了壹個虬龍衛。
“看好阿梁!”
“殿下放心!”
看著這壹幕,楊略莫名想到了當年孝敬皇帝把孩子遞給怡娘的那壹刻。
時光仿佛在此交錯了。
壹個是手握毒酒,壹個拔出橫刀。
目光睥睨的看著對手。
“眾將士,跟隨孤,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