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八十二章 大功到手

　　馬驍是文官，是此行的正使。
　　所以見年輕的將領壹臉理所當然的傲然，不禁笑了。
　　然後，他看到耶律中元面色激變，仿佛是看到鬼魅般的，壹邊身形疾退，壹邊喊道：“退！”
　　馬驍不知為何，但下意識的就往小廚房跑。
　　武將遇到危機的反應是尋找遮蔽的地方。
　　而文官腦子活絡……馬驍記得小廚房裏就壹個婦人，拿住她，憑此威脅這些騎兵。
　　這是下意識的反應。
　　他沖進了廚房，摸出短刀，沖著正在燒火的牛三娘子喊道：“跪下！”
　　外面，隨行的錦衣衛對二哥佩服的五體投地，豎起大拇指贊道：“這些人專走偏僻的地方，且不時換道，二哥卻能尋到他們，真是這個……”
　　二哥此刻卻眼淚汪汪的，“真特娘的臭，還是縣主好。”
　　他抹壹把淚，“圈住！”
　　嗚嗚嗚！
　　號角聲長鳴。
　　馬蹄聲從四面八方而來。
　　屋裏，耶律中元和三個隨行好手在商議。
　　“王老二來了，可見咱們半道泄露了行跡。唯壹的法子便是突圍，對了，老馬呢？”
　　“他去了小廚房！”
　　“艹！”耶律中元罵道：“文官就是喜歡動這等小心思，可也不看看來的是誰。人頭狂魔王老二。我在寧興都知曉他殺人不眨眼的名頭。壹個鄉野婦人，難道還能讓他放了咱們？愚不可及！”
　　壹個好手說道：“突圍吧！”
　　耶律中元搖頭，“他們帶著弓箭，若是突圍……”
　　“堅守！能多熬壹刻便是壹刻！”
　　人總是這樣，當面臨絕境時，會選擇垂死掙紮。
　　“出來，饒妳等壹命！”
　　外面有人在喊。
　　耶律中元當然知曉自己等人的重要性，壹旦被北疆擒獲，長安的麻煩就大了。
　　“休想！”他沖著外面喊道。
　　壹個隨從輕聲道：“要不，試探壹下？”
　　耶律中元點頭，隨從喊道：“誰特麽的敢進來，我等就自盡！”
　　楊玄需要他們來攻擊長安，定然不敢出手！
　　可外面的是王老二啊！
　　二哥懶洋洋的道：“點把火，送他們上路！”
　　有人真的去尋了柴火，堆在木屋四周。
　　“他不敢！”耶律中元冷笑。
　　“我來點火！”
　　王老二想到了當年自己壹把火燒死不少敵人的事兒，興高采烈的接過火把，順著屋子點了壹圈。
　　噗！
　　火焰竄了起來，越來越大。
　　“草特娘的！這是個瘋子，沖出去！”
　　耶律中元所有的謀劃都建立在對手正常的前提下。
　　可王老二的腦回路和普通人略微有些區別。
　　不高興了，他連楊國公都能甩臉子。
　　幾個北遼人，二哥想燒死他們尋個樂子……看看錦衣衛的人，壹臉糾結，卻不敢勸。
　　“二哥是祥瑞！”小旗這麽安慰自己。
　　“沖出去！”
　　耶律中元喊道。
　　壹個隨從沖了出去。
　　“棄刀跪地！”
　　隨從飛掠而起。
　　然後，看到了壹臉看撒比模樣的王老二。
　　王老二舉起手，放下。
　　十余弩弓發射，就像是狩獵般的，把隨從射落下來。
　　什麽修為，短距離面對軍中強弩，那就是送菜。
　　妳剛聽到弓弦響，弩箭就臨身了。
　　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第二個隨從沖出來，喊道：“副使，走！”
　　他伸開雙臂，盡力擴大自己身軀的面積，身後，耶律中元在最後壹個隨從的陪同下沖了出來，向左側狂奔而去。
　　右側是小廚房，耶律中元發誓不和馬驍那個蠢貨壹道。
　　掩護他們的護衛變成了刺猬，倒下時，絕望的看著左側湧出壹股軍士。
　　人人手持長弓。
　　“棄刀跪地，饒妳等壹命！”
　　帶隊的將領聲若雷霆。
　　耶律中元手壹松，長刀落地。
　　但隨從卻悍不畏死的沖了上去，半途還不忘喊道：“副使，走！”
　　“放箭！”
　　隨從中箭落地，踉踉蹌蹌後退幾步，回身，“副使……”
　　耶律中元跪在地上，低著頭，“我願降！”
　　“正使是誰？”
　　王老二問道。
　　耶律中元看著小廚房。
　　錦衣衛小旗說道：“二哥，抓到正使，那才是大功。”
　　可王老二的心思卻不在功勞上，只是想著如何哄怡娘答應自己弄個曬肉幹的臺子。
　　王老二想到了壹個主意，我不行，可我的娘子行啊！
　　怡娘對赫連雲裳頗為滿意，既然如此，回去讓那個女人去哄怡娘！
　　我真是太聰明了！
　　王老二心情大好，“抓活的！”
　　“都別進來！”
　　小廚房中，馬驍躲在牛三娘子的身後，把短刀擱在她的脖子上。
　　牛三就在他的對面，兩手空空，“放過我娘子，我給妳綁著。”
　　牛三娘子看著他，眼神中多了溫柔。
　　“滾出去！”
　　馬驍揮舞短刀。
　　就在此刻，牛三娘子腦袋猛地往後撞去。
　　呯！
　　馬驍被撞了個七葷八素，手壹松，牛三娘子順勢跑過來。
　　牛三沖了過去，飛起壹腳踹倒馬驍，接著騎在他的身上，揮舞拳頭。
　　當牛三拖著面目全非的馬驍出來時，錦衣衛的人贊道：“這是功勞！”
　　牛三心中壹喜，“可有賞金？”
　　王老二正在樂呵的時候，說道：“賞錢，或是別的都成。”
　　牛三娘子想到了老大牛米，“將軍，我家孩兒可能從軍？”
　　“婦人見識！”牛三呵斥了婆娘，“老大還得在家幫忙呢！從軍從軍，不如讀書。”
　　王老二說道：“從軍好說，讀書……哎！學堂裏可能塞人進去？”
　　錦衣衛的小旗笑道：“別人是不成的，不過二哥您開口，李文敏定然會點頭。”
　　天神啊！
　　本來想說不讀書的牛三壹怔，“將軍還能管讀書的事？”
　　小旗說道：“這是二哥，北疆多少人想和二哥套近乎都不得，妳家倒是好運氣。”
　　這是暗示，也是結善緣——趕緊抱住二哥的大腿，妳壹家子受用不盡。
　　牛三夫妻能在官道邊開店，手藝是壹回事，察言觀色，小市民的那等小聰明不缺。
　　牛三毫不猶豫的道：“多謝將軍！”
　　先坐實了此事再說。
　　“不知將軍名號……”
　　牛三妻子更細心。
　　“王老二！”
　　“是……是人頭狂魔！”先前就聽到了王老二報名的牛三故作大喜，“我家孩子願意讀書，還請二哥幫襯幫襯。”
　　壹個殺人魔頭竟然能有這等能量，可見老牛家的運氣來了啊！
　　想到這裏，牛三恨不能把大兒子隔空抓來，跪在地上給王老二磕幾個頭，最好認個幹爹。
　　別笑話這等想法，普通人在艱苦的環境下求存，但凡看到壹絲機會，就會拼命往上跑。
　　“好說。”王老二大大咧咧的道：“李文敏不收，我便去求國公，小事！”
　　這條大腿瞬間就變成了金腿！
　　在國公面前還能說話……牛三心中樂開了花，回頭道：“娘子，趕緊給二哥他們弄吃的，羊肉……我回家去弄幾頭羊來。”
　　“用不著！”王老二說道：“我還得回去！”
　　“有肉幹呢！二哥！不耽誤！”
　　牛三壹邊跑，壹邊樂。
　　王老二也樂了，回頭威脅道：“我在此吃肉幹之事，誰敢說出去，回頭我便弄他！”
　　“不敢不敢！”
　　眾人偷笑。
　　牛三飛也似的跑回家，喘息著喊道：“大郎！大郎！”
　　“阿耶！”
　　正帶著兩個弟弟餵羊的牛米從羊圈出來。
　　早上的郁悶還在，牛米看著郁郁不樂。
　　“快來。”
　　牛三壹拍腦門，回家弄了壹大包肉幹，沖著兩個兒子喊道：“看好家！”
　　“老大跟我走！”
　　牛米走的別扭，牛三踹了他壹腳，“快些！”
　　父子二人跑的飛快，壹路到了小店，此刻錦衣衛的人正在審訊，王老二在吃東西。
　　“二哥！”
　　牛三把兒子拽到身前，“這便是小人的大兒子，叫做牛米。原先壹直想讀書，只是小人沒門路……”
　　他按著牛米的肩頭，“老大跪下。”
　　牛米不願意，被牛三在膝蓋後踹了壹下，就跪了。
　　“沒事跪了作甚？”王老二擺擺手，“妳有功勞在手，回頭我和國公說說，讓妳兒子進學堂。吃住學裏都管著……假期還能回家。”
　　“啊！”
　　牛米壹怔，“讀書？”
　　“多謝二哥。”牛三拍了兒子壹巴掌，“趕緊磕頭！”
　　“起來！”王老二瞪眼。
　　牛三訕訕的讓兒子起來，接著又喜氣洋洋的道：“二哥，大郎可是跟著妳壹起去？”
　　“會騎馬？”王老二問道。
　　“會，附近沒人比得過我！”牛米自傲的道。
　　“有些意思，那就跟著壹起回去吧！”
　　那邊有五匹馬，兩匹帶著兩個俘虜，還多三匹。
　　“走，回家收拾東西！”
　　牛三帶著兒子回家，又叫了兩個兒子來幫忙，收拾好行裝後，又神神秘秘的弄了個小小的錦囊給牛米。
　　“貼身帶好，不到要緊的時候別拿出來。”
　　牛米打開看了壹眼，竟然是銀角子。
　　“阿耶，留給家裏吧！”牛米知曉這是家裏壓箱底的東西。原先耶娘說了，若是天下大亂，銅錢笨重顯眼會帶來災禍，就想法子換了銀角子，留著應急。
　　“留個屁！妳耶娘還能幹數十年，好歹把妳們兄弟都安置妥當了，才敢閉眼去見祖宗！”
　　牛三壹臉歡喜，“去了桃縣別惹事，不過若是有人欺負妳……先忍，壹次兩次，第三次再來，就打！”
　　“阿耶！”
　　牛米看著兩個好奇的弟弟，突然生出不舍來。
　　“男兒誌在四方，只管去！啊！”
　　牛米笑道：“再說了，二哥先前說，有假期呢！到時候還能回來，趕緊走！”
　　父子二人出門，牛米看著兩個弟弟，突然落淚，“阿耶，我去了，家中沒人幫忙。”
　　“都說了妳耶娘還不老，輪番回來餵羊就是了。”
　　“我知曉的，壹個人在酒肆累呢！”
　　“這人活著就得累！再說了，為自己的兒子受些累，為父歡喜！”
　　牛三帶著三個兒子到了小店，王老二已經準備走了。
　　“多謝二哥。”
　　牛三知曉自己和王老二不是壹個世界的人，故而不敢套近乎，只是不斷感謝。
　　貴人會厭惡這等繁瑣的人，會輕視他，但事後想起他時，會不由自主的覺得愉悅。
　　這是牛三迎來送往琢磨出來的道理。
　　年輕時他不肯這般卑微，等成親後，有了孩子，看著孩子，他就不由自主的學會了彎腰。
　　王老二卻沒這等心思，“那就走吧！”
　　牛米上馬，背著包袱，回身看著耶娘和弟弟，眼淚就出來了。
　　“個蠢蛋！”牛三罵道：“又不是不回來了，流什麽馬尿呢？記得請人托信回來！”
　　牛三娘子也是笑道：“大郎只管去，回頭我和妳阿耶若是去桃縣，便去尋妳。”
　　“嗯！”
　　耶娘這般歡喜，讓牛米心中的難過散了大半。
　　他回頭看著前方。
　　陽光煌煌從東方升起，照的天地壹片光明。
　　少年的心啊！壹下就雀躍了起來。
　　仿佛前方無限可能。
　　身影遠去。
　　牛三妻子回身抹淚，“大郎從小沒出過遠門，我就擔心……”
　　“那是二哥呢！北疆有名的，難道還能坑了咱們？”牛米沒好氣的道：“回頭若是有人去桃縣，我請他去看看大郎。不行……回頭我便去壹趟桃縣。”
　　“路上花銷不小呢！住店，吃飯……”
　　“我就在城中尋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住下，不花錢。吃飯簡單，妳給弄些幹餅子，我帶著水囊，哪裏尋不到水？”
　　“嗯！”
　　牛三娘子就是止不住流淚。
　　“這是好事，哭什麽？”
　　牛三呵斥。
　　老二還不知愁滋味，突然指著他說道：“阿耶，妳流淚了！”
　　“哪有！”
　　牛三回身。
　　春風吹過，吹落了父親思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