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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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跟著老夫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王氏是桃縣的名門望族之壹。
  王氏原是關中大族,後來沒落,其中壹枝就到了北疆。因為詩書傳家,故而很快就在北疆站穩了腳跟。科舉出仕,做生意,經營田產……漸漸成為北疆大族。
  有了錢後,王氏不忘根本,每年都會施粥舍藥,家主王鶴被稱為王善人。
  王鶴兩個兒子,長子在外地為官,次子王清科舉不過,留在家中打理家事。
  吃了早飯,五十七歲的王鶴在書房裏看書,寫字。晚些,他會在院子裏走走。
  這個時候誰都不能來打擾。
  兩個侍女跟在身後,壹個拿著茶壺,壹個拿著痰盂。
  “咳咳!”
  王鶴咳嗽幾聲,侍女把痰盂遞過去。
  “沒!”
  王鶴搖頭,負手繼續踱步。
  “阿郎風度翩翩!”
  年紀大了,就喜歡有個人捧著。
  兩個侍女也培訓過,故而開口不俗。
  王鶴微微壹笑。
  有人說每日贊美自己能心情愉悅,可自己贊美自己,哪有別人贊美舒坦?
  “阿耶!”
  王清急匆匆的來了。
  “淡定!”王鶴負手蹙眉,“老夫教導妳多少次,遇事莫慌,天,塌不下來!”
  王清看著兩個侍女。
  “奴告退!”
  侍女走了,王清壓低聲音說道:“阿耶,楊狗來了桃縣。”
  “有人去通知了他。黃春輝看重他,得知黃春輝吐血,他必然會來,不奇怪!”
  “有人聽到節度使府中有人慘叫,接著楊玄帶著數十人氣勢洶洶的出來了。”
  “慘叫?”王鶴問道:“多久?”
  “許久。”
  “這是拷打!”王鶴瞇眼,“可派人去跟著了?”
  “跟了。”
  “阿郎!”管事來了,“咱們的人跟著楊狗,發現他去了城北!”
  王清身體搖晃了壹下,“那個女人不就在城北嗎?阿耶,大事不妙!”
  王鶴淡淡的道:“慌什麽?咱們又沒留下往來書信,就憑著壹個女人的指認,誰能定罪?
  妳大兄在外為官,也有些朋友。北疆跋扈,早已惹得長安不滿,若是沒有證據就抄沒王氏……妳大兄上壹份奏疏,長安多少人會以此來抨擊黃春輝?”
  王清抹了壹把汗,“阿耶人稱王善人,咱們家的名聲好的不能再好,若是黃春輝動手,桃縣軍民定然會生出不滿……阿耶當初堅持施粥舍藥,原來便是為了這個?果然是高瞻遠矚!”
  王鶴蹙眉,“蠢貨!施粥舍藥是發自內心的善意,而非功利。二郎。”
  “阿耶!”王清知曉老父心中壓根就沒有什麽善意,什麽發自內心……呵呵!
  哄人的罷了!
  王鶴說道:“騙人,要先騙己。唯有妳自己都信了,妳才能讓別人深信不疑!”
  王清若有所思,“是,孩兒受教了。”
  “阿郎!”
  壹個仆役滿頭大汗的跑來,“楊玄帶著人來了。”
  “那個女人被他撬開了嘴!”王鶴眼中多了陰郁之色,“鷹衛,也不過如此!”
  王清說道:“孩兒去接待他。”
  “嗯!無需驚惶。記住,咱們是慈善人!”王鶴微笑。
  王清笑道:“他沒有證據。”
  隨即王清去了前院。
  “開門!”
  門開,烏達帶著人先進來。
  確定沒有危險後,楊玄才進了王家。
  “見過楊使君。”
  王清拱手微笑。
  “王氏裏通異族!”
  楊玄開口。
  外面來了不少圍觀的人,想看看楊玄氣勢洶洶來王善人家作甚。
  ……
  “竟然是王氏?他不會去講道理吧?”
  大堂裏,黃春輝問道。
  劉擎說道:“王氏慈善之名人盡皆知,就怕圍觀的人太多,子泰不好下手。”
  “老夫讓他去立威,至於如何立威,便是題目。老夫只看結果!”
  黃春輝就像是考官,給考生出了個難題後,壹臉壞笑。
  ……
  “這是……這是哪來的說法?”
  王清怒道:“王氏紮根北疆兩百余年,早已是北疆的壹份子,何曾裏通異族?諸位街坊都在此,給評個理!”
  “是啊!王善人家又不差錢,裏通異族作甚?”
  “這怕不是誣告吧?”
  “定然是。”
  “若是王善人都被抓了,那這個天底下還有沒有道理?”
  王清壹臉怒色,“還請回稟黃相公,王氏坐得端,行得正,不懼誹謗!”
  “帶上來!”
  女鷹衛被帶了過來。
  “這是北遼的鷹衛,壹直潛伏在城中,方才被我令人抓獲,供出了城中的內應便是王氏。”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鶴出來了,悲憤的道:“老夫就問壹句,證據何在?”
  “是啊!沒有證據,隨便弄個人出來,就能抓人?”
  “這個風氣可不能起!”
  “楊使君是個好人。”壹個婦人說道。
  “妳就是饞他吧!”
  “呸!”
  “好人也得講道理不是!”
  “拿出證據來!”王清伸手。
  立威,也得有方法。
  不講道理的霸道不是立威,而是犯蠢!
  逼格倒是有了,可在旁人的眼中,這人行事毫無章法,如何能成為節度副使的備選人之壹?
  所以,黃春輝是給楊玄出了個難題。
  外面不少人,隨行的桃縣官吏也在看著楊玄。
  看他如何破局。
  楊玄說道:“我是個講道理的人。”
  王清心中壹松。
  “可人來都來了,總得查查吧!來人!”
  “在!”
  “搜!”
  軍士們沖進了王家。
  王清冷冷的道:“我拭目以待!”
  王鶴嘆息,“去盯著!”
  王清跟隨進去。
  ……
  在鷹衛女子供出王氏後,老賊就和王老二先走了。
  街邊現在也多了菜販子,老賊熟門熟路的尋到了賣蘿蔔的地方。
  “蘿蔔如何賣的?”
  “這蘿蔔有些幹了,便宜。”
  “來兩個。”
  老賊買了蘿蔔,王老二買來了文房四寶。
  “那邊要開始了,快些!”
  “這沒地方啊!”老賊看看左右,尋了個角落蹲下,王老二站在身前擋著。
  “阿娘,這人在幹啥?”壹個婦人牽著兒子路過,見狀就罵道:“不要臉!”
  王老二壹臉懵逼,“我怎麽了?”
  “阿娘,他拉屎,就和上次妳讓我躲在後面拉的壹樣。”
  正在刻章的老賊擡頭。“……”
  他低下頭,右手的小刀飛快轉動。
  “這手藝,許久未曾使喚,有些生疏了。”老賊張嘴咬了幾口,“這蘿蔔真是幹啊!”
  重新削平蘿蔔,再度出手。
  “哎!看看,講究了不是!”
  “哈!”壹個章蓋下去,老賊看了壹眼,“妥當!”
  隨即就是信件。
  那個婦人牽著兒子買菜回來了。
  “阿娘,那人還在拉!”孩子興奮的道:“他拉的好厲害!”
  “呸!”
  老賊和王老二悄然到了王家後面。
  “撞開!”
  呯!
  裏面傳來了撞門的聲音。
  “走!”
  王老二和老賊翻進去,壹本正經的對幾個軍士說道:“各處都要搜到!”
  “都搜了。”
  “書房呢?”
  “還在找!”
  書房是重地,幾個軍士正在地毯式的搜索。
  “我看看!”
  王老二擠進去。
  “這人誰?”王清問道。
  身邊的仆役說道:“這是陳州著名的傻子,王老二。”
  王老二進了書房,壹陣亂翻。
  “那是阿郎的書信,別亂動!”壹個侍女不滿的道。
  王老二拿出壹封信,“這是什麽?”
  壹個軍士湊過來看了壹眼,“書信啊!”
  “我知道,可這幾個字我不認識,妳念念。”
  軍士仔細看去,“大遼鷹衛大統領麾下……”
  書房內的聲音漸漸停下。
  所有人都在看著王老二手中的信紙。
  王清眸子壹縮,“這是……”
  呯!
  老賊壹拳把他打跪在地上幹嘔,喊道:“拿到證據了!”
  王老二帶著書信去了前院。
  “郎君,找到了書信!”
  前院,楊玄正坐著曬太陽,看著昏昏欲睡的模樣。
  “什麽書信?”楊玄睜開眼睛。
  “是什麽鷹衛大統領的書信。”
  “給我看看!”
  楊玄接過信紙。
  這墨跡有些新鮮,不過看在時間倉促的份上,值得原諒。
  後面的印章……
  ——鷹衛大統領紅!
  硬是要的!
  “不!這是栽贓!”
  王鶴尖叫。
  楊玄揚起手中的信紙,起身,“識字的來看看。”
  外面擠出來壹個少女,臉上白慘慘的,“奴識字,可不能冤枉了王善人!”
  她過來,緊貼著楊玄讀道:“前次送的消息收悉,北疆準備攻伐馭虎部,妳可令人盯著,若是攻伐失利,黃春輝必然會出兵救援,可速報來……”
  少女看到這裏,罵道:“到時候北遼就會趁機攻打桃縣!”
  “王氏從未對不起北疆,從未……嗬嗬!”王鶴氣急敗壞,捂著胸口喘息。
  “另外,盯著黃春輝的病情,若是不妥,速報!”
  王老二悲憤的道:“難怪咱們在來時被截殺,若非有準備,怕是都成了冤魂!”
  老二的演技,好像提升的很快啊!
  人群中,另壹個少女振臂高呼,“王氏卑鄙無恥!”
  人群的怒火,被這壹下激發了!
  楊玄身邊的少女看到後面,“還有印章呢!我看看,好像是什麽衛大統領,這個印章怎地彎曲的?大統領,紅。”
  “赫連紅!”壹個官員說道:“那是北遼的鷹衛大統領!”
  “狗賊!”
  “假仁假義!”
  外面開始有人叫罵。
  “拿下!”楊玄收好書信,遞給身邊的官員。
  這個動作壹下就讓圍觀的人疑竇盡消……那官員是桃縣的,若是楊玄要栽贓,也不會遞給他不是。
  王鶴被拿下。
  後院已經拷打出了結果。
  壹個管事被拖出來。
  “說!”
  老賊手中拎著小刀子,對潘生說道:“今日妳的手藝差了些意思,那壹刀,妳就該往裏走,越往裏走,它就越疼。”
  潘生眼珠子有些泛紅,“師父,可還要用刑?”
  老賊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妳能如此勤學好練,為師很是欣慰。”
  管事跪下,“十壹年前,王氏走私草原,被鷹衛的人拿住,隨即傳話……”
  “走私?”
  外面的百姓不敢置信。
  “原來,王家施舍的粥藥,竟然是走私換來的?”
  裏面,管事繼續說道:“鷹衛給的條件是……若是攻破北疆,王氏可為壹州刺史,世襲罔替。”
  王鶴面色慘白,捂著胸口,身體壹抽壹抽的。
  “砸!”
  外面雨點般的扔了東西進來,沒多久就把王鶴埋在了雜物下面。
  少女悄然而去,出去沒多遠,就碰到了先前率先質疑的少女。
  “花紅,妳臉上的脂粉塗抹的太厚了,看著就像是郎君說的僵屍。”
  “言笑,妳胸脯哪有那麽高?妳弄了什麽?”
  “我就墊了些東西,哎!原來,胸脯大了真是受罪呢!”
  “那妳要不要大胸脯?”
  “要啊!”
  “妳不怕累?”
  “不怕!”
  ……
  廖勁在自己的值房裏喝茶。
  “副使。”
  主事鄭浩出現在值房外。
  “嗯!”
  廖勁放下水杯,“何事?”
  鄭浩進來,低聲道:“相公今日的姿態,像是不看好副使,處處都在推舉那個小子。”
  “妳想說什麽?”
  “下官擔心,相公若是致仕了,楊玄會來桃縣……”
  “他必然會來。”
  “劉司馬與他情同父子,二人聯手,到時候副使卻難了。”
  “嗯!”
  鄭浩是他的心腹,見至此廖勁依舊不急,就越發的急切了,“相公,到時候有這二人掣肘,如何大展宏圖?”
  “什麽宏圖?”
  “副使……”
  “年輕時老夫性情孤傲,得罪過不少人,沒有相公庇護,老夫早已被趕回了長安。
  是相公壹手把老夫扶持到了副使之位。沒有相公,就沒有老夫。妳今日說這些,老夫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是。”
  鄭浩低頭,“楊玄去了王善人家,據說,王善人家通北遼。”
  “王善人?”
  “桃縣有名的慈善人家,下官以為,就算是真的通北遼,家中也不會有任何痕跡,這是相公給他的難題!”
  “對於別人是難題,對於他而言……”廖勁突然想到了那次和楊玄去營救長安貴人子弟的事兒。
  好像,不是難事啊!
  “抓到了。”
  外面有人在喊,“好壹個王善人,竟然十余年前就和北遼勾搭上了,狗東西,該全家殺光!”
  廖勁起身,“看看。”
  幾個軍士帶著王鶴父子進了節度使衙門。
  “應當不會假!”鄭浩看到王鶴父子軟成壹攤泥,兩個雄壯軍士架著都艱難,就知曉,這事兒穩了。
  “相公請副使去。”
  廖勁去了大堂,楊玄已經在了。
  “老廖。”
  黃春輝指指楊玄,“楊玄。”
  黃春輝沒老糊塗,不至於會以為廖勁不認識楊玄。
  廖勁走過來。
  楊玄迎上去。
  “見過副使。”
  廖勁拍拍他的肩膀,“老夫嚴厲。”
  ——以後做老夫的下屬,妳得做好被呵斥的準備。
  楊玄微笑,“當初在臨安,下官曾把劉公氣得扔了硯臺。”
  ——呵斥不算什麽!
  “是嗎?”
  “是啊!”
  壹老壹少,兩個男人微笑著來了壹次交鋒。
  不分勝敗。
  黃春輝起身,“得知老夫吐血,大家怕是有些不安,走,去校閱壹番!”
  眾人跟著他出去。
  到了州廨大門前,眾人按照官階開始列隊。
  廖勁站在黃春輝的側後方。
  另壹側是劉擎。
  再後面是另壹個官員。
  黃春輝止步,回身。
  捶捶腰。
  相公的身體,怕是撐不住了。
  眾人心中壹酸。
  黃春輝卻是招手。
  “子泰!”
  楊玄本在想事兒,上前道:“相公。”
  黃春輝指指自己的身後,“跟著老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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