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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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蒼天有眼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3

  對於地方豪強來說,權貴高官就是他們的補藥。
  哪怕已經吃的腦滿腸肥,在見到資源後,他們依舊會打著嗝,歡喜的貼上去。
  在趙存看來,陳州刺史楊玄就是壹味大補藥。
  至於為何楊玄出現在這裏,這個問題只是在腦海裏閃動壹下就消散了。
  這些年的順風順水,早已讓趙存覺得天命在我。
  就算是皇帝來了,他也會覺得這是天命來了,是祖宗在護佑家族,接著就是。
  他笑吟吟的道:“這是壹味大補藥,且待老夫吞了他!”
  剛想出去,門子進來了。
  噗通跪下。
  可沒這個規矩啊!
  趙存壹怔。
  門子雙手撐著地面,擡頭,惶然喊道:“阿郎,楊玄來了!”
  趙存笑罵道:“來了就來了,怎地,難道他是帶著兵馬來了?”
  門子喘息了壹下。
  “是!”
  笑容漸漸在趙存的臉上僵硬、消散。
  他知道。
  自己虛不受補!
  “看看,去看看!”趙存壹腳踹倒門子,“說!”
  門子爬起來,壹邊跟著趙存出去,壹邊說道:“那人看著年輕,好生威嚴,壹來就令人圍住了咱們家……”
  趙存止步。
  回身。
  “回去!”
  管事苦笑,“阿郎。”
  “什麽?”
  “回不去了。”
  腳步聲從大門處傳來。
  趙存緩緩回身。
  壹隊隊軍士從大門那邊沖了進來。
  曹穎喊道:“控制後院,特別是臥室與書房,誰敢不聽吩咐,殺了說話!”
  “得令!”
  回聲雄渾有力。
  這便是軍隊,讓人覺得肅殺威武。
  沒人管站在那裏的主仆三人,楊玄也沒管,而是看著趙氏的宅子,贊道:
  “有些樣子。”
  他對趙存微微頷首。
  “壹家子齊齊整整的在這裏,也算是壹件幸事。”
  “哦……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趙存緩緩走來,笑容滿面。
  “見過楊使君,楊使君少年成名,老夫早有耳聞,只是不得相見,壹直引以為憾。今日見到楊使君,老夫死而無憾了。”
  楊玄看著他。
  “那妳為何不去死?”
  趙存臉頰顫抖。
  王老二說道:“郎君,這個人頭算不算錢?”
  老子……
  楊玄頭痛欲裂,“不算!”
  趙存哆嗦了壹下,“老夫久慕楊使君威名,來人,把三娘子叫來,快去,趕緊!”
  管事沒敢動。
  門子扯著嗓子喊道:“三娘子,楊使君要見妳!”
  “啊!”
  後院傳來了壹陣尖叫。
  “救命!”
  “妳等什麽人?滾出去!”
  “阿耶!阿耶!來了叛軍!”
  “救我!”
  男女老少上百人被拉了出來。
  “仆役壹邊。”
  仆役們順從的過來。
  壹個婦人抱著個孩子也跟著。
  “名冊!”
  曹穎令人找來了名冊。
  “查!”
  壹個個仆役被念到名字走出來。
  “錢氏!”
  婦人抱著孩子走過來。
  “孩子誰的?”
  婦人擡頭,“奴的。”
  “為何名冊中沒有。”
  “孩子還小。”
  “老夫看看。”
  曹穎看了壹眼,“妳很有錢?”
  婦人,“奴沒錢。”
  “那孩子的金項圈哪來的?”
  婦人下意識的伸手去遮掩,隨即覺得不對,趕緊松開手,“是阿郎賞賜的!”
  “哦!”曹穎看著仆役們,“大戶人家往往有暗子,關鍵時刻好留下香火。可趙氏這些年的日子順風順水,老夫不信這暗子天衣無縫。”
  婦人跪下,“奴不敢撒謊。”
  曹穎笑了笑,說道:“誰能把仆役中的趙氏人點出來,不但赦免,還有賞賜!”
  趙存面色劇變。
  壹個仆婦喊道:“奴,奴!”,她唯恐被人搶先,跳起來說道:“那是三郎君的孩子,每日都在三郎君那裏……”
  曹穎微笑看著婦人,“看,妳的日子到頭了,而她的日子,才將開始。”
  婦人沖著趙存叩首,“阿郎,奴無能,沒能護住小郎君,奴該死!”
  趙存哆嗦了壹下,“敢問楊使君,趙氏所犯何事?”
  楊玄沒搭理他,緩緩走過去。
  壹個少女倔強的看著他,身邊的婦人輕輕拉著她的衣袖。
  “跪下啊!三娘子!”
  少女卻不肯,沖著楊玄問道:“我家每年施舍了不少錢糧,為何要抓人?”
  “妳家壹年施舍了多少錢糧?”楊玄反問道:“每年妳家巧取豪奪了多少田地商鋪?”
  他指指少女的頭飾,“看妳也是過慣了富貴日子,可知曉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沾著別人的血淚,妳,可還吃的安心,睡的安枕?”
  少女眼中含淚,昂首喊道:“妳胡說!那些都是我家掙來的!”
  呵呵!
  這少女倔強的讓楊玄想到了章四娘。
  每日清晨是章四娘唯壹能勾搭楊玄的時候。
  借著侍候楊玄洗漱的機會,章四娘會彎腰,背對楊玄蹲下……
  壹句話,用各種動作把自己身體的曲線鼓起來。
  男人嘛!
  興許哪天早上壹個沖動就把我吃了呢?
  章四娘的這個念頭楊玄了如指掌。
  壹直以來楊玄都視而不見,但章四娘依舊倔強的每天展示自己的身材。
  別說。
  好像豐腴了些。
  女人長胖叫做豐腴。
  男人長胖為何叫做癡肥?
  楊玄想了想這個問題,隨即驅散。
  曹穎走到了趙存的身前。
  “趙氏這些年與官吏勾結,侵吞無數田地,更是致死致殘多人……另外,趙氏這些年往官場塞了多少人?土皇帝?自尋死路!”
  趙存的膝蓋打顫,緩緩跪下,“楊使君,老夫願意把趙氏多年積蓄都送給使君。”
  “妳覺著使君會收?”曹穎笑的很君子。
  趙存膝行回身,“三娘子,快,快!”
  少女壹怔,“阿翁……快什麽?”
  “快……快去侍候使君!”
  少女悲憤的道:“阿翁,咱們家不是冤枉的嗎?”
  是啊!
  後宅婦人們總是從男人的嘴裏得知自家每年的收益都來的正大光明。
  趙存搖頭,“都是搶來的。”
  少女呆滯了壹瞬。
  然後沖著楊玄跪下。
  神色平靜的道:“奴願意侍奉使君。”
  楊玄走到了墻邊,伸腳踹踹,“很結實。”
  他回過身。
  “可惜大廈將傾。”
  趙存眼皮子狂跳,喊道:“老夫認識長安貴人,楊使君,莫要逼人太甚,否則兩敗俱傷!”
  “妳認識誰?”楊玄笑道。
  “老夫……”
  壹個地方豪強能認識什麽長安貴人?
  就算是認識,相交也有限。
  老賊嘿嘿壹笑,“我家郎君認識六部尚書,妳可認識?”
  趙存身體壹軟,起身,步履蹣跚的走到了兒孫們中間,跪下。
  低聲說道:“檢舉!”
  兒孫們楞住了。
  趙存低喝:“五郎檢舉!”
  眾人這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讓五郎檢舉趙氏的罪行,以獲取寬大處理。
  “阿翁,我呢?為何不是我?”壹個少年不甘問道:“妳不是最疼我嗎?”
  趙存微笑,伸手摸摸他的臉,“家中太平時,阿翁疼妳。家中不太平時,誰能吃苦頭,阿翁就疼愛誰。”
  五郎跪下,“阿翁,我不去。”
  少年歡喜的道:“我去!我去!”
  趙存搖搖頭,“五郎倔,往日不聽話,老夫打也打不聽,所以老夫不喜。如今家中遭難,以後的日子怕是會備受煎熬。老夫看唯有五郎能熬出來……”
  五郎搖頭,“讓他們去。”
  “好孩子!”趙存老淚縱橫,“這不是敘親情的時候,妳去出首,若是能得了寬大處置,記得好生過,娶個普通女人做娘子,這壹輩子別出仕。就有壹條要記住,讓兒孫壹定要讀書……唯有讀書,才能做人上人!”
  五郎木然看著他,眼眶漸漸紅了。
  “好。”
  少年怒了,“阿翁妳偏心,我不服,我……”
  在趙存冷冰冰的註視下,少年閉嘴。
  “妳敢出首,老夫現在就掐死妳!”
  他揉揉五郎的頭頂,“好孩子,記住了,活下去,啊!”
  五郎點頭,“阿翁,我知道了。”
  “別恨誰。”趙存苦笑道:“這都是命。”
  “好,我知道了。”
  壹個年輕人舉手,“楊使君,我檢舉……”
  出賣親人,毫無疑問這是個讓人唏噓的事兒。
  五郎知曉許多事兒,壹壹檢舉後,省掉了楊玄不少事。
  “驗證後放了他!”
  言而有信,這是楊老板的人生信條。
  壹群人犯被押解出來。
  “有人命在身的出來。”
  三個仆役,外加壹個趙氏人站出來。
  “跪下!”
  周圍來了不少百姓。
  “是趙氏的人!”
  看到趙氏倒黴,剛開始這些百姓不敢置信。
  直至壹個趙氏子弟和仆役們跪在壹起。
  人群中傳來了婦人的嚎哭聲。
  撕心裂肺。
  “夫君,妳看看吶!趙氏倒黴了。”
  人群閃開壹條道。
  婦人緩緩走出來,跪下,仰頭看著天空。
  “蒼天有眼!”
  楊玄舉起手。
  四個人的身後,四個軍士舉起橫刀。
  “斬!”
  刀光閃爍。
  四顆人頭滾在了地上。
  這是私下殺人,若是有人彈劾,少不得會被收拾。
  但那是在別的地方。
  這裏是北疆。
  許多事兒都能獨立決斷。
  曹穎幹咳壹聲,“此四人都背著血案,民憤極大,不殺就怕激起民亂。”
  百姓們恍然大悟。
  “原來是楊使君為了我等解氣,私下殺人。”
  “可不能讓楊使君吃虧。”
  “喊起來!”
  “不殺了趙氏的畜生,咱們就造反!”
  “對,造反了!”
  “造反了!”
  楊玄滿頭黑線,“就不會尋個正能量的口號?”
  曹穎陰陰的道:“雖說郎君此舉得罪了地方豪強,可卻得了民心。”
  老賊說道:“地方豪強勢力不小啊!”
  “妳有些蠢啊!”曹穎毫不留情的抨擊了老賊,“所謂壹朝天子壹朝臣,郎君要做大事,這壹路要剿滅多少地方豪強?等郎君蹲在禦座上時,那些跟著郎君的忠心耿耿之輩,就會成為新壹代的地方豪強,而老豪強,要麽滾蛋,要麽跪下高喊……郎君萬歲。”
  蹲在禦座上。
  楊玄想了壹下那個姿勢。
  那特麽不是猴兒嗎?
  老曹說我是沐猴而冠?
  “妳說郎君是猴!”老賊笑了起來。
  呃!
  曹穎行禮,“老夫失言了,不過此事有先例。當年陳國有位帝王,登基後對臣子們頗好,有老臣眼力差,看不清皇帝,說皇帝太矮了些,於是皇帝就蹲在禦座上,問他可是高了些。”
  這是君臣相得的事兒。
  楊玄問道:“蹲著,那不是還壹樣嗎?”
  “是啊!”曹穎覺得這個漏洞越來越難堵了。
  “那個帝王,怕不是個傻子吧?”
  曹穎低下頭,“老夫錯了。”
  讓妳嘴賤!
  老賊幸災樂禍的道:“難得見到老曹道歉啊!”
  曹穎淡淡的道:“總比妳蠢強。”
  曹穎以前的性子有些尖刻,說話夾槍帶棒。出了東宮後,多年磨礪算是好了些,但偶爾也會犯病。
  老賊呵呵壹笑,“妳就不怕以後去了,老夫盜妳的墓?”
  “妳定然會死在老夫前面。”
  艹!
  這個羞辱啊!
  老賊冷笑,“老夫傳授兒孫,臨死前叮囑他們,定然要把妳的墓穴給盜了。”
  “妳先娶個娘子再說。”曹穎淡淡的道。
  老賊氣得臉紅。
  沒法活了!
  楊玄回到縣廨,把事兒交代了。
  “殺人了?”
  “四個,手頭都有人命。”
  “緣由呢?”
  “民憤極大,不殺,百姓說要造反。”
  “甚好。”
  廖勁吩咐道:“問清楚,辦成鐵案。”
  壹個時辰後,事兒基本上就了結了。
  “全數招供了。”
  平日裏牛皮哄哄的趙氏,在知曉難逃壹劫後,把自己在外面養了幾個女人或是男人都說了個底掉。
  五郎被放了出來。
  他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壹路到了老宅前,仔細看了幾眼。
  隨後離開。
  他周周轉轉,不時回頭看壹眼身後。
  最後出城。
  壹路到了城外的壹個廢棄宅子,進去。
  裏面別有洞天。
  食物,飲水,衣裳,兵器。
  他吃了些東西,換了衣裳,給臉上抹了些灰,拿了弓箭包好,再度進城。
  他就蹲在縣廨的斜對面。
  低著頭,就像是個乞丐。
  身後就是圍墻,他靠著圍墻,不斷的喘息。
  “阿翁,妳常說我性子焦躁,就喜歡做遊俠兒。是啊!我真是喜歡做遊俠兒,肆意妄為。”
  “他們說,家中的男丁,管事的大概都要被殺,女眷都會成為奴婢。”
  “不殺了楊玄那個狗賊,我就算是活著也不會心安。”
  他猛地擡頭。
  縣廨大門中,楊玄被人簇擁著走了出來。
  五郎低下頭,右手在包袱裏緩緩摸索,握住了弓箭。
  “接下來要去鄧家,這壹下北疆的地方豪強要怕了。”
  曹穎覺得廖勁的手筆太大了些,弄不好會引發些反彈。
  五郎猛地站起來,準備張弓搭箭。
  對面。
  楊玄擡頭看過來。
  神色平靜,甚至帶著些莫名其妙的憐憫之意。
  五郎剛拉開弓。
  身後有人說道:“竟然想伏擊郎君,老賊,妳說他是不是傻?”
  “是吧!”
  呯!
  五郎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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