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壹章 種韭菜

　　“邱少府上吊了。”
　　驚呼聲中，楊玄撓頭，“這人倒也夠狠啊！”
　　他去看了壹眼現場。
　　邱省吊在房梁下，不知是誰先前觸碰過了他，此刻屍骸來回搖擺。
　　陰風撲面吹來。
　　“明府來了。”
　　黃文尊來了。
　　他面無表情的看了壹眼，“誰知曉此事？”
　　幾個小吏七嘴八舌的說了壹番，大概意思就是邱省回來後，不許人打擾，隨後裏面傳來動靜，但因為邱省囑咐在先，就沒人去過問。直至有小吏因為公事求見喊了幾嗓子沒人應，這才推門進去。
　　壹個小吏癱坐在值房的窗戶下，面無人色的喊道：“鬼，我看到了鬼，他沖著我吐舌頭，還在笑，桀桀桀……”
　　眾人不禁心中壹凜。
　　“誰能救他？”
　　有人求助。
　　楊玄指指小吏，“老二，不，曹先生去抽壹巴掌。”
　　還有這種事？眾人：“……”
　　啪！
　　曹穎壹巴掌抽去，小吏雙目直楞楞的看著他，半晌眼神才多了神彩。
　　“哎喲！我這是在哪呀？”
　　“在人間。”楊玄說道：“晚些弄碗姜湯喝，定定神。”
　　“範進中舉，壹巴掌扇出兩斤豬油。”朱雀嘆息。
　　黃文尊進去看望了自己曾經最親密的戰友，出來時面色如常。
　　“明府，關於萬年縣最近打架鬥毆之事，下官這裏有些情況……明府，哎！明府……”
　　黃文尊失去了最鐵桿的下屬，此刻還能保持著從容的神態就已經很了得了，還有心思和自己厭惡的人商談政事，那他也不至於還是個縣令，而是飛升進了朝堂。
　　楊玄壹臉失望的回去。
　　“郎君！”
　　王老二有些不自在。
　　“怎麽了老二？”楊玄摸摸懷裏，今日忘記帶肉幹了。
　　“郎君先前不是叫我去抽他的嗎，為何反悔？”王老二覺得自己被哄了，但仔細想想，和阿娘說的哄騙也不同。
　　“那是去救人，妳若是出手，人命都沒了。”曹穎板著臉。
　　王老二認真的道：“不會。”
　　曹穎覺得有必要教導這娃，就認真的道：“會！”
　　王老二舉手，“不信我抽妳壹巴掌。”
　　曹穎瞬間就飄到了邊上。
　　午飯楊玄等人去了元州拉面。
　　“郎君。”
　　壹進去，那些夥計看向他的眼神熾熱的讓人吃驚。
　　“生意太好了。”
　　汪順興奮的臉都紅了。
　　還是潮紅！
　　“這妹紙的聲音在顫抖。”朱雀說道，“小玄子，不行妳就勉為其男吧。”
　　生意確實是好的不行，楊玄去了樓上。
　　吃飯是順帶，主要是有個安全的地方說說話。
　　“黃文尊失去了臂助，隨後對郎君的惡意大概會收斂些。”曹穎覺得這是個好消息。
　　“郎君！”
　　老賊來了。
　　“王氏的人突然彈劾淳於氏壹系二十余官員。”
　　楊玄有些恍惚，“上次礦山之事導致長安鐵貴，壹家四姓順勢出手彈劾，拉下了王氏十余官員。此次王氏報復……皇帝如何說？”
　　“皇帝允了，壹家四姓閉口不言。”
　　曹穎突然心中壹凜，“前陣子王氏那十余官員下臺，誰的人頂上去了？”
　　此事倒也好查。
　　午飯後，曹穎面色平靜的進了值房。
　　楊玄問道：“皇帝？”
　　曹穎點頭，“他壹直在看熱鬧，不，他壹直在操縱此事。此次壹家四姓定然有把柄被拿住了。這手段，堪稱是翻雲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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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歡的臉上帶著壹個巴掌印。
　　何錦城收回手，緩緩道：“知錯了嗎？”
　　何歡低下頭，“是。”
　　何錦城有壹雙濃眉，濃眉下，雙眸炯炯有神。
　　“王氏因礦山之事被拉下十余人，於是妳便洋洋得意了，出門做事越發的大膽。今日壹家四姓付出了更多的代價，妳，明白了嗎？”
　　何歡點頭，“當初咱們彈劾王氏十余官員，皇帝首肯，於是我便以為皇帝會乘勝追擊，壹路打壓王氏和左相。可今日我才知曉，這都是他的局……阿耶，為何不硬頂？”
　　“硬頂……以往壹家四姓不乏讓皇帝無可奈何的時候，可妳卻不知曉……”何錦城的濃眉微挑，譏誚的道：“昨夜淳於山遣人去了壹家四姓，暗示有把柄在皇帝的手中，懇請今日大家妥協。”
　　何歡不敢置信的擡頭，“皇帝？”
　　“妳以為呢？”何錦城端起茶杯，輕啜壹口，壹雙眸子中多了陰沈。
　　室外陽光燦爛，但何歡卻覺得遍體冰寒。
　　他深吸壹口氣，脖頸上青筋彈動了幾下。
　　“說好的聯手對付左相壹夥，可他從未放松過對壹家四姓的打壓！”
　　何錦城擡眸，“現在妳知曉晏城之事的始末了嗎？”
　　何歡端起茶杯，用力握緊，哪怕微微燙手也舍不得放開。
　　“晏城是他丟出來的棄子，不，是晏城心甘情願成為棄子。哪壹年沒有人建言削弱權貴？就如同往大江大河中丟了壹粒石子，水花隨即湮滅。可晏城的建言壹出，響應者眾多，如今想來……”
　　何歡看著父親，“是皇帝在後面興風作浪。”
　　何錦城的雙眸平靜，“不，是翻雲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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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翻雲覆雨讓知情人都心生凜然，但怡娘顯然不包括在內。
　　“偽帝多年前就是這般陰狠，當年武皇病重，是他帶兵沖進宮中，砍殺了多少人。”怡娘站在樹下，有些恍惚。
　　“他看似孝順的把李元送上了帝位，可沒多久就再度提兵入宮，砍殺壹圈，李元只能退位，這樣的人，誰相信他蠢或是純良，誰就是天字號第壹蠢。”
　　老賊問道：“太上……李元為何不反抗？”
　　怡娘說道：“他若是反抗，當夜就會出事。”
　　老賊納悶，“會出什麽事？”
　　怡娘面無表情的道：“駕崩！”
　　老賊打個寒顫，“這些貴人夠狠。”
　　“怡娘，做飯吧。”老賊有些餓了。
　　“忍著！”怡娘的心情不大好，所以沒給老賊好臉。
　　老賊縮縮脖頸，“妳說了算。”
　　王老二劈柴回來，傻笑道：“怡娘，餓了。”
　　“我這便去做飯。”
　　老賊：“……”
　　曹穎悄無聲息的過來，站在樹的另壹邊。
　　老賊吸吸鼻子，“老曹，走路要帶聲，否則哪日嚇死自己。”
　　曹穎靠在樹幹上，“此刻對邱省下手，老夫覺著早了些，可郎君這幾日不對勁，老夫也不好建言。”
　　老賊嘿嘿壹笑，有些幸災樂禍，“那是郎君，也是主公。妳卻總是擔心他這樣做不好，那樣做不好，那是主公嗎？老夫看那是妳的學生。”
　　曹穎壹怔，嘆息道：“老夫是這般想的嗎？”
　　老賊很篤定的道：“妳就是這般想的。”
　　曹穎撓撓頭，“老夫應當沒有吧。”
　　“老曹，端菜！”
　　怡娘的咆哮傳來。
　　“來了來了。”
　　吃飯時，曹穎不時看楊玄壹眼，覺得沒有那種問題。
　　“我臉上有花？”楊玄摸摸臉。
　　怡娘贊道：“郎君越發的英武了。”
　　沒人吭聲，都在猛吃。
　　怡娘緩緩看壹圈。
　　“是啊！是啊！”
　　“郎君威猛。”
　　“郎君好英俊。”
　　怡娘贊道：“老二說的最真誠，多吃壹塊羊排。”
　　王老二歡喜不已。
　　吃完飯，怡娘吩咐道：“曹穎洗碗。”
　　曹穎壹怔，“今日不是該老二嗎？”
　　怡娘蹙眉，“老二今日劈柴這般辛苦，妳和老賊就袖手旁觀，多洗壹天碗筷不行？”
　　曹穎剛想辯駁，可怡娘雙目壹瞪，“看看老賊比妳還實誠。”
　　老賊暗喜，“怡娘最公平不過了，老曹，該妳洗。”
　　楊玄看著怡娘幾句話的功夫就讓曹穎灰頭土臉，突然想到壹個詞。
　　——宮鬥！
　　希望怡娘不要把宮鬥的手段用在家中。
　　否則這個家會是如何的熱鬧。
　　只是想想這種可能，楊玄就頭皮發麻，隨即默默祈禱滿天神靈保佑。
　　翌日。
　　楊玄出永寧坊就看到了趙三福。
　　這貨蹲在外面啃胡餅，這次聰明了些，帶了個小巧的水囊。
　　“楊玄。”
　　趙三福喝了壹口水，和楊玄並肩而行。
　　沈默。
　　楊玄瞥了他壹眼，心想這廝是裝深沈還是什麽。
　　趙三福突然嘆息，“晏城之事我不查了。”
　　“他值得尊重。”楊玄說道。
　　趙三福平靜的道：“往往值得尊重的人沒有好下場。”
　　他看著楊玄，“妳的宦途走的讓我有些驚訝，以後妳想做什麽官？”
　　“太平官。”
　　楊玄的回答讓趙三福沈默良久。
　　“不做炮灰！”朱雀說道。
　　趙三福勾著他的肩膀，“妳變化很大。”
　　“不變不行。”
　　“是啊！”
　　趙三福最後問道：“妳以後想做壹個什麽樣的人？”
　　楊玄想了想，“做個農夫吧。”
　　“農夫？”趙三福想捧腹，“種什麽？”
　　“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