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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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南周和長安的眼淚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2

  南周。
  楊略站在院子裏,南賀在身邊。
  “郎君答應了造反,不,是討逆。”南賀難掩歡喜之色,“將軍,咱們何時能回到大唐?”
  楊略右拳壹握,“等郎君登高壹呼之時。”
  南賀擡頭伸手。
  隼鳥閃電般的從空中落下,抓住了他裹著獸皮的手臂。
  解下小筒子,打開,取出紙條遞給楊略。
  南賀安頓好了隼鳥,回來見楊略少有的發楞,就問道:“將軍,可是不妥?”
  “不。”楊略說道:“郎君已經做了不良帥。”
  “這般快?”南賀不禁壹喜,“可是尋了誰幫忙……王氏?”
  “郎君破了南周密諜的圈套,記功升職。”
  楊略回身,“金吾衛副將周巖搶功未遂,便出動軍士清查長安城,結果……郎君帶著國子監諸人設伏,在北門滅殺三十余密諜,截獲大批金銀。”
  南賀壹怔,“這……”,他旋即就歡喜了起來,竟是蹦跳了壹下,隨後又覺得自己有些孩子氣,難為情的看了楊略壹眼。
  “將軍……”
  他從未見楊略軟弱過,可此刻這位堅韌的將軍卻虎目含淚。
  楊略沖著長安跪下,叩首,叩首,叩首……
  “陛下,臣……不負所托!”
  ……
  宏偉的宮殿讓人不會產生壓抑感,當妳站在宮殿之外時,壹種大氣磅礴的感覺油然而生。
  韓石頭恭謹的站在皇帝身後,低聲說道:“晏城的家人今日扶棺回老家,何氏的何歡還在床上躺著……萬年縣不良人與國子監聯手,在北門截殺南周密諜,滅殺三十余,截獲大批金銀。”
  皇帝負手看著宮殿,淡淡的道:“何歡?楊氏的這條狗咬人倒也犀利。”
  韓石頭微微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南周密諜每年都來長安……照此看來,藏寶怕是不止壹處。以往他們定然也成功過。”
  皇帝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仿佛那些財物只是壹串銅錢。
  “是,萬年縣不良帥楊玄……”
  韓石頭的稟告被皇帝的壹聲輕哼打斷了。
  “貴妃上次說的果子可有?”
  韓石頭應聲,“奴婢令人去問了,有,不過在南方,太遠,路上怕壞了。”
  皇帝輕哼壹聲,“驛站難道是擺設?”
  大唐驛站遍及交通要道,每個驛站都養著馬,供給信使換乘,千裏之外的消息也能快速傳到長安。但用驛站來送果子卻沒有先例。
  韓石頭也不禁為之壹楞,隨即應了,“是,奴婢晚些便去和兵部說。”
  “兵部……宋震是員悍將,悍將,人也倔。蔭宋震子孫兩人。”
  “是。”
  壹個內侍小跑而來。
  “陛下。”
  皇帝問道:“可是貴妃有事?”
  內侍束手而立,“貴妃說今日天氣有些熱,擔心陛下被曬著了。”
  皇帝大笑,“哈哈哈哈!”
  笑罷,皇帝點頭,“去看看貴妃在作甚!”
  韓石頭輕聲道:“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皇帝微微蹙眉,回身,見數名內侍簇擁著太子李敬緩緩而來。
  李敬微胖,臉上總是掛著讓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
  近前行禮,李敬說道:“阿耶今日看著精神了許多。”
  ——阿耶:父親。
  皇帝微微頷首,看著他,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最近在忙些什麽?”
  李敬微笑,“最近我在家中與幾位大儒探討學問,今日幸而被人提醒,否則險些忘了來給阿耶問安。”
  韓石頭瞥了太子壹眼。
  這話暗示自己最近沈迷於學問中而不可自拔。
  皇帝嗯了壹聲,淡淡道:“學問不可壹日荒廢,妳若是有不解之處,也可去國子監請教壹番。那寧雅韻……朕記得乃是個雅人。”
  太子壹拍腦門,歡喜的道:“阿耶不說我還忘記了,玄學中頗有些令人茅塞頓開的學問,我明日就去看看,多謝阿耶點醒……”
  皇帝轉身,“去貴妃那裏。”
  “是。”有內侍在前方開路,韓石頭跟著,不經意的看了太子壹眼。
  太子笑的是如此的歡喜,眼中的感激之情和孺慕之情並存。
  可那位備受皇帝寵愛的梁貴妃,便是這位太子為獻王時的王妃。
  韓石頭回身,看到了壹抹綠。
  太子低頭,依舊微笑。
  他的微笑壹直保持到了東宮。
  ……
  “都好了?”
  晏城的老妻張氏回身問道。
  兩個兒子,兩個兒媳,還有五個孫兒都站在馬車邊。
  馬車上,壹口薄棺。
  大兒子說道:“阿娘,好了。”
  張氏走到棺木前,輕輕撫摸著,良久,她輕聲道:“走,我陪妳回家。”
  大門打開,馬車緩緩出來。
  巷子裏空蕩蕩的,陽光下,仿佛連墻角的青苔都多了些眷戀。
  幾個孫兒跟著母親在後面,兩個兒子壹人壹邊護著棺木。
  馬車轔轔,壹家人的腳步聲很輕。
  馬車出了巷子。
  大兒子過來,“阿娘,妳上車轅坐著吧。”
  “妳阿耶最喜飯後在坊中散步,看著那些炊煙和人,就覺著這便是幸福。”張氏搖頭,“我上去了,怕會擋住他的視線。”
  前方走來壹個婦人,擡頭見到了這壹家子,先是愕然,然後扯著嗓子喊道。
  “晏公要回家了。”
  壹家子愕然,大兒媳有些慌,“阿耶的畫像呢?趕緊拿出來,就說是扶靈回家,快……”
  她慌裏慌張的尋找畫像……
  腳步聲從四面急促而來,接著變緩。
  仿佛是怕驚醒了什麽。
  壹個男子從側面的巷子口出來,身後,壹個接壹個的人。
  周圍漸漸湧出許多人,黑壓壓的壹大片。
  人群沈默著緩緩走來。
  大兒媳慌亂中舉起壹張畫紙,喊道:“我們只是回老家……”
  前方太過擁擠,有許多人被堵在了巷子裏。
  “說是有人夜裏砸晏家的大門,看看把這家人嚇成什麽樣了。”
  前方,楊玄默默的聽著。
  斜對面的巷子口中,趙三福也在聽著。
  “晏公留下了遺書,提了幾件事……其壹,失地農戶可免五年賦稅……”
  土地兼並越發的嚴重了,加之人口日增,以至於土地不夠。越來越多的百姓失去了土地,淪為赤貧。但即便是如此,依舊還得繳納賦稅。所以逃戶也越來越多。
  何為逃戶?失去土地,不堪賦稅重壓後,逃亡不知所蹤的人家。
  “其二,允許坊內經商……”
  雖說坊墻被推倒了許多,坊內也出現了許多生意,但按照大唐的律法,坊內經商是違律。那些胥吏和惡少最愛用這個理由去敲詐勒索那些坊內做生意的人家,不給錢就去兩縣告狀。
  “其三,減免粗布的賦稅。”
  粗布誰用?百姓。減免粗布的賦稅,百姓置辦衣裳就便宜了。
  三條看似很簡陋的建言,卻條條都在為百姓考慮。
  “有禦史在宮門外下跪,叩首出血,懇請陛下和朝中照此施行……成功。”
  “這個大唐啊!”身後傳來了老人的哽咽,“不論何時,總會有人站出來為我等說話。”
  這時晏城的大兒媳上了馬車,高舉畫紙,喊道:“我們只是回家……”
  畫紙上,晏城微微蹙眉看著這些百姓,仿佛是恨其不爭,又仿佛是憐其困苦。
  “晏公!”
  壹個老人跪下。
  楊玄重重的拍了壹下胸口,垂首。
  這是軍中為同袍送行的禮節。
  斜對面,趙三福雙手合十,高高舉起。
  烏壓壓的人群緩緩跪下。
  “晏公,壹路走好!”
  聲音恍若山呼海嘯。
  張氏的身體搖晃了壹下,她回身拍打著棺木,老淚縱橫的道:“他們記得妳,他們還記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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