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光著膀子拎大刀

　　“呼！”
　　壹刀斬落石廷柱首級的陸四，擡頭看天，烏雲已散，紅日當頭，嗅鼻深吸，刺鼻血腥，放眼看去，人屍遍地。
　　無主的戰馬、丟棄的兵器、斬斷的旗幟、變得殷紅的野地……
　　勝了，淮軍勝了，陸四勝了！
　　臨陣三碗酒，光著膀子拎大刀的陸文宗贏得了這場1644年的平型關大捷！
　　他打破了八旗辮子兵不可敵的神話！
　　這壹戰，他將留名青史。
　　這壹戰，亦將註定他陸文宗如壹顆冉冉紅星在東方升起。
　　這壹戰，是逐鹿之戰，是奪鼎之戰，更是壹個民族向另壹個民族吹響戰鬥號角的宣言。
　　1644，漢人可以說不。
　　狂風過後的馬官屯上空，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陣風的清涼之意很快就被炎炎烈日炙曬得無影無蹤，齊溝河畔壹排楊樹上再次響起了蟬鳴。
　　幾千明軍降人和北直隸的民夫們依舊坐在地上，望著那些正在給未死清軍補刀及切割首級、撿拾兵器、收攏戰馬的淮軍，這些人的目中無壹不是敬畏。
　　他們剛剛目睹了壹場清軍自“建奴”升級為“滿洲大兵”後的慘敗，親眼看到他們畏之如虎的滿洲大兵如喪家之犬哀號求饒，然後被對手無情的踐踏。
　　這壹幕讓他們為之震駭。
　　尤其是那些“壹槍未放”就棄械投降的北直明軍。
　　他們佩服，他們慚愧。
　　同時，他們也在等待他們的命運。
　　十幾騎奔至他們面前，馬上的騎士高傲且自豪的掃視這幫不爭氣的同胞。
　　柏永馥縱馬前出，將手中的馬鞭朝遠處壹門門列開的大小火炮壹指，喝了壹聲：“將這些炮連同清軍的輜重送到濟南城，之後願意追隨我淮軍抗擊滿洲的留下，不願意的各領五十文盤纏回鄉！”
　　說完，打馬便走，沒有壹句廢話。
　　降人和民夫們壹個接壹個的站起，走向了他們熟悉的工作崗位，拉車的拉車，挖土的挖土，擡炮的擡炮。
　　壹切都顯得那麽熟練，壹切都顯得那麽自然。
　　遠處，幾十只盛滿首級的竹筐擺在壹片血泊之中，十幾個得勝的淮軍將士脫下身上的甲衣，壹邊數著壹邊在笑著什麽。
　　幾個光著身子的淮軍將士將壹匹受驚的戰馬趕到了溝旁邊，其中壹人正要上前拉拽馬韁時，卻被溝中的壹幕嚇了壹跳。
　　壹個頭戴尖盔的滿洲軍官可憐巴巴的看著他，用生硬的漢話求道：“能給我喝點水嗎？”
　　淮軍將士點了點頭，跑去拿來自己的水囊遞給了這個滿洲軍官，然後蹲在那裏同情的望著他雙腿上的六個竹尖。
　　“咕嘟咕嘟”，因為失血過多和炎熱天氣導致極度口渴的巴哈納喝光了水囊，內心的燥熱卻沒有得到壹絲減弱，他擡起腦袋咽了咽喉嚨卻沒有再向那個淮軍將士要水，而是低聲道：“請妳給我壹個痛快。”
　　“好。”
　　淮軍將士拔出了刀，向著這個與死人沒什麽兩樣的滿洲軍官的脖子上砍了過去。
　　雖然對方是滿洲韃子，是敵人，但這個淮軍將士依舊給了敵人最後的尊重。
　　在將巴哈納的首級從溝中撿出扔進竹筐後，這個淮軍將士繼續去與同伴逮馬。
　　“都督呢，大捷啊！”
　　曹元、趙忠義、柏永馥、詹世勛、曹彥虎、李延宗等壹幹將領興高采烈的過來向都督請功了。
　　這真是壹場大捷，雖然只斬殺了不到三千清軍，但對手卻是真滿洲和漢軍八旗，是貨真價實的辮子兵，是十年來中國與滿洲對敵從未取得過的大勝！
　　都督的親兵隊長齊寶卻露出遲疑的聲色，小聲道：“都督他……”
　　小將延宗見狀嚇了壹跳，失聲道：“我舅舅怎麽了？”
　　其余諸將也都是壹凜，均以為出事了。
　　見大家這麽緊張，齊寶忙道：“別慌，都督沒出事，他只是……只是睡著了。”
　　齊寶朝不遠處的十幾個親兵組成的人圈中壹指。
　　“啊？”
　　眾將壹楞，趕緊快步過去看，壹看都是楞住。
　　只見光著身子的都督正枕著壹具無頭屍體酣睡著，並不時發出很有節奏的呼嚕聲。
　　“都督他連喝了三碗洋河大曲，真是喝多了……撐不住了……”齊寶撓頭，早知道都督酒量這麽差，他就不應該把碗倒那麽滿。
　　眾將妳看我，我看妳，壹個個都是無語。
　　這時，卻見酣睡的都督翻了個身子，摟著那無頭屍的右腿，滿臉笑容：“玉兒，過來，讓我看看妳的小……呃……”
　　壹個飽嗝。
　　都督呢喃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諸將誰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玉兒是誰？”
　　趙忠義壹頭霧水。
　　“我哪知道。”
　　齊寶壹臉愁意，“這太陽曬人的很，可不能讓都督就這麽睡著啊，各位想想辦法？”
　　“延宗，去把妳舅舅叫醒。”
　　詹世勛比較聰明，把都督的外甥推了上去，這樣就算都督被強行叫醒，要罵也是他外甥，可不關他們的事。
　　諸將都深以為然，認為是上策。
　　天真不知人心險惡的李延宗傻乎乎的真去了，可他舅舅睡得太死，外甥在邊上叫了七八聲舅舅，推了好幾次都沒能弄醒。
　　齊寶頭大了：“這可怎麽辦？”
　　柏永馥想了想，叫人去弄了個擔架來，眾人合力將都督擡上擔架。又叫幾個百人隊的大漢過來擔著。
　　“擡回去吧，還能怎麽辦。”
　　柏永馥讓齊寶、李延宗他們先將都督擡回去，這裏有他和趙忠義他們收拾。
　　睡夢中的陸四可不知道自個正被幾個彪形大漢擡著，就覺身子壹上壹下，屁股帶勁，手帶勁，渾身上下都帶勁，結合美夢那叫壹個滋潤，渾身上下也叫壹個濕。
　　正快活時，耳畔卻隱約聽到什麽人在唱歌。
　　“吃罷了飯來堂上坐，大漠裏的妹子愛哥壯！”甘肅人劉曉亮嚎著嗓子唱著家鄉的民謠。
　　“我的小呀金蓮呀愛哥哥！”
　　擡擔架的幾個百人隊成員咧著嘴和著，這歌他們都叫劉給教會了。
　　“喝碗酒來撒泡尿啊，大漠裏的漢子愛妹嬌！”
　　“我的小呀金蓮呀愛妹嬌！”
　　壹幫人唱上興頭，把個擔架擔得跟花轎似的上下顛來顛去，楞是把陸四給搖醒了。
　　聽著耳畔的歌聲，陸四笑了。
　　笑得很開心。
　　擔架下，兩顆用辮子系著的人頭在歌聲中也壹上壹下的晃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