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流寇

傲骨鐵心

歷史軍事

明崇禎十六年,淮安府鹽城縣上岡鎮。
上岡此地東臨黃海,秦漢時已興漁鹽之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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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六十九章 聖人亦要跪我

大流寇 by 傲骨鐵心

2022-4-15 22:02

  大順淮揚節度使陸都督的臥室比較寒磣。
  壹張床,三條被,兩條墊,壹條蓋。
  床頭放了張椅子,椅子上有個碗,碗裏是煙灰。除此外就是壹張堆了幾件臟衣服的桌子,以及放在床邊的壹雙靴子。
  靴子表面已經磨壞,看起來不能再穿,但不知為何靴子的主人並沒有扔掉這雙壞了的靴子,反而當成寶貝壹樣放在床下。
  眼前這壹切讓寇白門以為自己不是身處揚州有名的沈園,而是在哪處鄉間寒室,不禁有些茫然。
  茫然之余,再想那深愛的侯爺竟將她當成禮物轉手送人,不由壹陣心傷,不管朱國弼是為了活命還是其它念頭,此舉都讓寇白門對他失望透頂。
  “小姐,水打來了。”
  開門的是鬥兒,將壹盆熱水放在桌上,四下想尋新毛巾,但這屋內只有壹條和臟衣服扔在壹起破了好多洞的爛毛巾。
  “小姐怎麽辦啊?”
  鬥兒壹臉嫌棄的將桌上的臟衣服連同爛毛巾裹了放到門邊上,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哪怕當了山大王都有股窮味。
  主仆二人來的匆忙,又是為了救人,哪會帶什麽貼身換洗衣物,更加莫說梳洗用具了。
  寇白門雖無潔癖,也不可能用那爛了的毛巾,正發愁時先前帶她主仆過來的賊將命人送來了梳洗用具,俱是新的,算是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
  “小姐真要伺候這種鄉巴佬?”
  鬥兒將毛巾放進水中浸泡,撅著小嘴,“江南多少大好佬小姐都看不上,現在卻陪個鄉巴佬,就算是為了救侯爺,小姐也是太委屈了。”
  “沒什麽委屈的,我壹個青樓出身的總要對得起人家侯爺對我過往壹番恩愛。”
  寇白門將雙手放進盆中捧了潑水輕輕貼在面頰之上,熱氣熏騰之下倒也解了些這些天來的乏累。
  “侯爺也真是的,怎麽能將小姐送於賊人呢,便是他真湊不出銀子來,小姐難道還替他籌不出來麽……別人不知小姐本事,他能不知?莫說百金了,就是萬金,小姐幾個局壹設,那些富商士子們哪個不爭著把錢送來呢。”鬥兒實在難以理解朱國弼“贈妾”之舉。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如今為人家階下囚,身不由己,為求活命將我送人,也是難為他了……況我非他妻,不過壹妾,又有什麽可抱怨的。”
  擠幹毛巾擦完臉,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寇白門自嘲壹笑:“其實這樣也好,總是知道人家心中對我究竟有多看重……青樓女又值什麽牽掛,自以為多了不起,到頭來也不過如此,哪有什麽真心人。”
  輕嘆壹聲,讓鬥兒出去替她看門,乃是要清洗身子。
  即便是不情願,她既應了朱國弼,便無論如何要將他救出去。自家這身子,委屈便委屈了。
  梳洗完畢後的寇白門神傷的坐在床邊,發現枕頭旁有本《三國演義》,有些好奇拿起此書翻開,卻是正好翻在折疊頁十六回——“呂奉先射戟轅門,曹孟德敗師淯水。”
  賊人識字?
  寇白門微怔之余發現書中竟有批語。
  “壹日操醉,退入寢所,私問左右曰:‘此城中有妓女否?’操之兄子曹安民,知操意,乃密對曰:‘昨晚小侄窺見館舍之側,有壹婦人,生得十分美麗,問之,即繡叔張濟之妻也。’操聞言,便令安民領五十甲兵往取之。”
  批語就在此段下——謂:“英雄也要管住褲腰帶。”
  這是什麽批語?
  寇白門沒好氣的將書放回枕頭旁,靜坐安待。她非少女,於男女之事甚熟,這會卻是無有情趣,只盼早些完事。
  ……
  陸四大概是半個時辰後才過來,進屋之後便見寇白門端坐床側,壹動不動,跟廟中塑的觀陰大師壹般。
  “都督。”
  寇白門起身施了壹禮,不再言語。
  “方才料理些軍務,來得遲了,白門不會見怪吧?”
  陸四笑了笑,走到桌邊拿了凳子坐下,“這事與白門也有些關系。”
  “與妾有關?”寇白門不解。
  “白門於南都有女俠之號,既然到我這來了,總要送妳這女俠壹些好處,不能叫妳白來……”
  陸四所言的好處竟是要將七百余明軍降兵交於寇白門帶回江南。
  這些降兵要麽是老弱不中用者,要麽就是家在江南不會真心為淮軍效命的。
  原本陸四準備過壹陣釋放這些人,現在卻想送個天大名聲給寇白門,以為將來。
  寇白門卻冷冷道:“都督倒是有心了,就是不知贖回這些將士要多少錢財?”
  “不要錢,我不是與妳說了麽,這些直接交於妳帶回。”
  陸四的回答讓寇白門楞住。
  陸四笑了起來,目光在寇白門身上細細打量了下,正色道:“我現在只想知道白門是真願叫我弄,還是假意叫我弄?”
  “真願假意有何區別,難道都督不想弄我麽?”
  寇白門說話果然直接,甚至有不合她身份的粗俗。不知是受朱國弼將她送人的刺激,還是她那俠客之稱便來源於其近似男人的行事作風。
  “這個嘛,要說實話,白門長得如此艷麗誘人,我豈會不想弄,不過,”
  陸四頓了頓,“白門若是真願,我則想長弄。白門若是假意,我這弄與不弄就沒什麽意思了。便算現在弄了,於白門看來也不過是趁人之危……心不甘情不願跟木魚似的也是沒勁……嗯,白門大概能的懂我說的吧?”
  “懂。”
  寇白門奇怪的看了眼陸四,爾後淡淡道:“長弄我者,須會詩詞歌賦,如此才能與我琴瑟合鳴,不知都督會嗎?”
  “不會。”
  陸四很老實的搖了搖頭,他只會張狗肉的詩。
  “那琴棋書畫呢?”
  “不會。”
  “八股經典?”
  “讓白門失望了,這個我更不會。”
  陸四依然搖頭。
  “那都督可真是什麽都不會了,既如此,都督以為白門怎會真願?”寇白門嘴角露出壹絲笑意,這絲笑意絕無褒義。
  “這些我是不會,但我會殺人。”陸四的樣子不是開玩笑,很認真。
  寇白門壹楞,旋即曬道:“會殺人算得什麽本事?”
  “殺人當然是本事!這天下已是亂世,何謂亂世?不過是妳殺我,我殺妳。若不會殺人,只會白門所言的那些,必定是人家的刀下鬼!”
  陸四說話間身上自有股氣息散出,他殺過很多人。
  “試問,這人都不能自保,會得再多又有什麽用?人若不能自保,這天下再大,又哪來的安生之處?又哪來的閑情雅調可與白門飲酒作樂呢?”
  過去往來皆文人墨客,達官貴人的寇白門豈會叫陸四說的這些打動,不以為然道:“都督縱是殺的人再多,也不過是個粗野武夫,誰會敬重都督?”
  “是麽?”
  陸四笑了起來,哈哈大笑,笑聲中兇光閃現,“敬重?只要我手中長刀足夠鋒利,就是聖人復生也得跪伏於我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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