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流寇

傲骨鐵心

歷史軍事

明崇禎十六年,淮安府鹽城縣上岡鎮。
上岡此地東臨黃海,秦漢時已興漁鹽之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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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咱們要比官兵更狠

大流寇 by 傲骨鐵心

2022-4-15 22:02

  “好!”
  蔣魁的左耳被官兵的刀削掉了,凝結成冰的血讓他的左耳洞看著像被用刀剜過似的。
  雖然不知道陸小四子叫他們換官兵的衣服幹嘛,但蔣魁還是毫不猶豫的帶人開始扒拉官兵的屍體。
  屍堆中不是所有的官兵都斷了氣的,時而有重傷未死的官兵被河工們扒出來。
  第壹個被官兵扒出來的重傷官兵竟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的模樣十分清秀,換身幹凈的衣服肯定是個讓姑娘喜歡的小郎君。
  少年兵不敢說話,他的目光十分哀憐,這讓扒他出來的兩個四十歲左右的河工都猶豫了。
  這少年跟他們的孩子差不多大。
  面對群體的官兵,他們爆發出了從未有過的勇氣和兇性;
  但當殺戮結束之後,面對個體的官兵,尤其還是個孩子時,他們卻又生出了不忍。
  “嗙”的壹聲,少年的腦袋被壹把鐵鍬鏟中,鮮血和綻開的鼻眼眉肉讓他英俊的相貌壹下變得無比猙獰。
  動手的是走過來的另壹個河工,他叫謝金生,二十五六歲年紀,來挑河前在上岡壹帶給人彈棉花為生。
  “他們殺老賈時可沒心軟過!”
  老賈是謝金生的師傅。
  官兵到處殺人時,老賈領著謝金生跪在他們面前求饒說他們不是賊人,求他們放過,可官兵根本不聽壹刀就把老賈擡起擋刀的胳膊給砍斷了。
  老賈是活活疼死的。
  謝金生跑出很遠都能聽到他師傅淒慘的哀號聲,甚至只要大腦壹停下來,他的心就揪得疼。
  他十二歲就跟著老賈給人彈棉花,說是師徒但更是父子,就連他的妻子都是老賈的侄女。
  師徒父子的那份情感讓謝金生永遠不會寬恕這些殺人的官兵!
  “別站著了,前面的人還等著我們!”
  蔣魁過來拍了拍那兩個沒動手的河工,朝地上那個血肉模糊的腦袋看了眼,輕輕搖了搖頭,微嘆壹聲。
  不是被逼的,誰會願意殺人?
  大家夥好好的過日子不好麽?
  是官兵不讓他們過日子,是官兵逼著他們反抗,逼著他們殺人,逼著他們成為反賊!
  這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沒死的給他們補壹刀!”
  “手腳都快些,能穿的衣服都扒下來,官兵的武器,刀還有長矛什麽的都撿起來分給大夥!”
  蔣魁不住喝喊著,伴隨他喝喊聲的是那些被發現沒死的官兵慘叫聲。
  內心滿是仇恨的河工占了大多數,剛才的廝殺讓他們噬了血,也殺紅了眼,哪裏會放過這些該死的官兵!
  很多人的臉上充滿仇恨和兇殘,完全沒有了昔日溫順的老實農夫樣。
  陸四知道,這不光是仇恨和委屈讓河工們變了樣,更是環境的異變導致。
  濃煙大火、廢墟灰垢、鮮血屍體……
  當他舉刀喝問身後的人潮誰願意跟他留下來時,那些勇敢站出來的人已經不再是民,而是兵。
  會殺人的兵。
  民成為兵的唯壹過程就是殺人。
  殺得人多了,死得人多了,剩下來的就是精兵。
  “呼”的壹聲,陸四將蒙在臉上的濕布巾拿了下來,喊了壹聲:“竹篙隊的人都到我這邊來!”
  “嘩拉”壹聲,幾百個河工不約而同的奔向陸四所在,雖然很亂,沒有秩序,但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堅定以及勝利的喜悅。
  是啊,他們剛剛把不可壹世的幾百官兵給收拾了,憑什麽不激動,憑什麽不喜悅!
  “紮布巾的隊長出來!”
  在陸四的命令中,十幾個右臂系有布巾的漢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們是竹篙隊的臨時小隊長,每個人所在的小隊都是同村或者同片的鄉民。
  這是最簡單的組織方式。
  陸四沒有時間去辨別哪些人堪用,哪些人不堪用,也沒法將這些以鄰居、親朋、好友為紐帶聯系在壹起逃命反抗的河工打散,所以讓這些人自已推舉其中壹人出來帶隊是最好不過的辦法。
  否則,成千上萬人他陸四又哪裏能指揮得了。
  指了七八個小隊長後,陸四讓他們帶本隊的人去把竹廠所有的竹篙都扛過來。
  幾米長的竹篙是好東西,也是缺少裝備的河工非常容易上手的武器。
  在突然襲擊時,這些竹篙能發揮出壹寸長壹寸強的作用,能夠憑借足夠的長度使敵人陷於混亂。
  即使被削斷,竹篙也能瞬間變身為竹刺,或者說是竹槍,使得敵人防無可防。
  但缺點也有,就是竹篙只能以多擊少,以有備對無備,並且只能在敵人沒有遠射武器的前提下壓制敵人。
  不然,不等竹篙靠上去,河工們就得死傷壹大片。
  幸運的是駐紮在清江埔這段的官兵沒有火銃,他們可能配有弓弩,但由於事件突然發生,使得參與屠殺河工的官兵們也是倉促上陣,加上對河工的輕視,官兵自然不可能在這黑夜中舍刀用弓。
  這個很自然的舉動和本能造就了現在的幾百具屍體。
  幾家竹廠的竹篙怕是上萬根都不止,但很多是捆在壹起放在運河中浸泡的。
  時間太急,陸四不可能讓人去打撈運河中的竹篙,所以竹篙隊那幫人前後大概又扛了不到千根的竹篙過來。
  在那些臨時小隊長的分派下,竹篙被重新分配下去,每人都扛了兩三根。
  蔣魁那邊帶著大刀隊的人也基本收拾幹凈,約摸兩百多人換上了官兵的衣服。其余的衣服都是爛了或是血太多不能穿的。
  官兵的武器也都被分配了下來,這使得大刀隊成了名副其實的大刀隊,也使得陸四第壹次擁有了數百名有了武器的“兵”,加上竹篙隊,再遇上小股官兵便是渾然不懼了。
  “小四子,妳也換嗎?”
  蔣魁將那個被陸四砍死的軍官衣服扒下拿了過來。
  “換!”
  陸四點了點頭,直接將那件衣服套在了身上,旋即想到什麽,忙要蔣魁想辦法找些紅布來。
  “這地方哪有紅布?”
  蔣魁有點為難。
  陸四壹想也是,索性走到壹具官兵屍體前撕了塊布條,然後壹刀斬在這官兵的肚子上,順手就將布條伸進這官兵的肚子浸了壹會,再次拿出來時已經是塊紅布。
  地上的血泊早已冰凍凝實。
  “大家跟我學,要不然咱們的人認不出咱們!”
  陸四將紅布系在了自已的胳膊上。
  “是這回事!”
  蔣魁明白過來,趕緊讓那些穿官兵衣服的弄血浸布。不壹會大家夥的右臂上就多出了壹條紅布。
  所有人的眼光都在看著陸四。
  “我陸文宗不跟大夥說多少廢話,就壹句,想要活命,咱們得比狗日的官兵更狠!”
  “走,去桃花塢!”
  說完,刀壹揮,陸四帶頭向南。
  大刀隊跟上,竹篙隊跟上,眾人沈默跟隨。
  這壹次,他們個個有膽。
  人群的最後面,壹個手裏拎著把鐵鍬的光頭男子突然停了下來朝後看去,然後將鐵鍬放下,雙手合十竟是在嘴中默誦起來:“爾時,佛告長老舍利弗: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其土有佛,號阿彌陀,今現在說法……”
  念的是佛家超度亡靈的《阿彌陀經》。
  念完經文後,光頭男子忽的朝那些官兵屍體“呸”了壹聲:“狗日的,早死早超生!”
  拎起鐵鍬追趕前方的隊伍,他叫徐和尚,但他並不是和尚,只是家鄉附近佛寺朦朧院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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