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0章 華州的世界

　　當有藍天時，大海顯得格外的寧靜。
　　海浪壹波波的推向岸邊，晶瑩剔透的海水由慢到快的沖上了沙灘，然後迅速變薄，緩緩退去。
　　可在退回去的途中，下壹個浪頭又來了，相反方向的兩股海水輕輕撞擊在壹起，後浪的勢頭被緩緩削弱。
　　沙灘上壹些稀奇古怪的生物都在拼命的往下面鉆，等鉆進去後，就只見到壹個個小洞，而後被海水覆沒。
　　壹只赤腳就踩在了壹個小洞上面，大腳離開，小洞不復存在。稍後下面就開始蠕動起來，接著壹只小螃蟹鬼鬼祟祟的爬了出來，正好浪頭打過來，壹下就把它沖到了最前面。
　　浪頭消退，小螃蟹就想打洞鉆進沙灘去。
　　壹只大腳踩了下來，小螃蟹下意識的舉起鉗子……
　　陳汝靜擡起右腳，在腳底的細紗中找到了那只不屈的小螃蟹，隨手就把它彈了出去。
　　“特麽的！連壹只螃蟹也欺負人！”
　　陳汝靜的臉被曬得黑乎乎的，頭發亂蓬蓬的，壹點兒都沒有大明駐華州最高長官的氣質。
　　前方的千戶官劉二采回身道：“大人，這個狗地方有啥好的？壹次輪換要五年，要命啊！”
　　另壹個千戶官蔣先拖在後面，專門找那些小洞去踩，壹邊踩還壹邊罵著“踩死妳！悶死妳”這些話。
　　陳汝靜板著臉道：“說什麽屁話！那些移民裏面肯定有錦衣衛或是東廠的探子，被聽到了這些牢騷，等五年後回到大明，咱們誰也別想升官。”
　　劉二采嘆息道：“那些移民倒是安生了，整日種地生娃樂的不行，可咱們就只能在這裏戍守，還得要種地，這是哪門子的軍隊？”
　　“大明的軍隊以前也種地。”
　　陳汝靜自己也是在軍中犯錯，然後被壹腳踢到了華州這個地方。
　　“這裏說是漢王殿下的封地，可殿下呢？”
　　蔣先追了上來，喋喋不休的道：“大人，咱們出來前，朝中對藩王的態度可不怎麽好。說不準殿下以後都出不來了，就遙領華州，和前唐壹個德性。”
　　“妳倒是長進了，難道是跟著五文錢學的？”
　　劉二采剛撿起了壹個大貝殼，發現是死家夥，就扔了出去。
　　陳汝靜沈著臉道：“伍文是負責移民的文官，好歹也有六品，妳等不可慢待了，否則他要是撒手了，誰去管那些移民？”
　　蔣先點頭道：“特別是前面壹批移民，不是強盜就是乞丐，青皮也不少，那些被流放的犯官也不願出來教書，亂作壹團啊！”
　　陳汝靜捋了捋被海風吹亂的胡須，沈聲道：“這可由不得他們，回頭去告訴他們，不出力就沒飯吃，他們要當硬漢沒事，他們的妻兒就跟著挨餓吧！”
　　蔣先舔舔嘴唇道：“大人，拿了幾家犯官吧，把女人分了，給下官壹個，不然都要憋瘋了。”
　　劉二采也慫恿道：“是啊！大人，弄了那幾家人。再不給女人，下官看著那鼉龍都想撲上去。”
　　陳汝靜罵道：“那就趕緊去，特麽的！那鼉龍渾身的皮甲硬邦邦的，妳去搞搞試試。”
　　見兩個手下都有些沮喪，陳汝靜說道：“都憋住了，要不然就自己去找那些女人。”
　　“大人，又黑又醜，誰願意啊！”
　　“晚上滅掉燈都壹樣！”
　　三人在海灘上留下幾串腳印，然後穿上鞋子，壹路去了聚居點。
　　烏龜鎮，這不知道是誰取的名字，卻因為這塊凸出海裏的陸地像是壹頭大龜，所以大家都贊同。
　　穿過壹大片樹林之後，眼前就是壹片寬闊，無數房屋井井有條的密布其間。
　　這些房屋都是磚房，仔細看去，竟然和大明國內的建築壹個樣式。
　　所有的房屋都按照大明城市的規劃建造，街道井井有條，甚至還有人在街道上巡查。
　　若非是能聞到海風送來的些微海腥味，陳汝靜差點以為自己根本就沒動窩，還在大明享福。
　　這是冬季，可白天卻讓人感覺是在大明的秋季，秋高氣爽。
　　糧食都收割完畢了，大人孩子都沒事做，於是大人就在家歇息，孩子就在街道上玩耍。
　　“見過大人。”
　　幾個坐在家門口曬太陽的男子見到陳汝靜他們走來，也不起來，就懶洋洋的拱拱手完事。
　　這裏是大明藩王的海外封地，在朱高煦沒來之前，這裏就是大明的海外行省。
　　前期的移民都是爛人，而且他們知道這裏的移民緊缺，所以官府不會管的太嚴，就把對官吏的敬畏心收了起來。
　　後面的移民也跟著有樣學樣，於是官吏的威權大減。
　　壹群孩子在前面打鬧，他們低著頭，沒有發現陳汝靜他們，就壹頭撞了過來。
　　“滾！”
　　邊上壹個躺著曬太陽的男子喝了壹聲，那些孩子這才發現了陳汝靜，然後壹聲喊就跑了。
　　只有壹個小女娃摔倒在地上，她擡頭怯生生的看著走過來的陳汝靜，然後就哭了起來。
　　陳汝靜蹲下來，邊上曬太陽的男人們都緩緩站了起來，面色陰沈。
　　陳汝靜撿起邊上用椰子外殼做的帽子，給女娃戴好，然後說道：“腿破了，回家讓妳爹娘給妳上藥。”
　　小女娃的小腿在地上被擦破了，正在流血。
　　她擡頭看看陳汝靜，淚水還掛在臉上，可笑容卻迫不及待的浮現出來。
　　陳汝靜摸摸她的頭頂，然後壹把就把她拎了起來。
　　那些男子等他們走後，這才回到自己的地方，或是坐著，或是躺著。
　　良久，先前發聲提醒那些孩子們的男子喃喃的道：“城也沒有，這是什麽？這是自生自滅！”
　　街道上的情緒漸漸低沈。
　　在華夏人的心中，城市就是自己的堡壘，被城墻圍著生活心中就安穩。
　　沒有城墻……
　　那就是化外之民！
　　這是壹個安靜的地方，這是壹個慵懶的午後。
　　三天後的清晨，壹只小船隊靠岸了。
　　壹群新移民茫然的站在碼頭上，看著岸邊壹群百姓和軍士，只覺得自己恍如來到了另壹個世界。
　　壹個太監上岸了，站都沒站穩，就喊道：“陛下有旨意！”
　　伍文穿著官服，聞言就楞了壹下，然後說道：“公公，這裏是化外之地，要不還是去咱們的地方宣旨吧，好歹讓那些百姓知道陛下還沒忘了他們。”
　　太監覺得身體在發飄，就點頭道：“也好。”
　　伍文心中壹松，低聲對身邊的小吏說道：“趕緊去告訴陳大人他們，旨意來了。”
　　陳汝靜等人不喜歡管民政，所以這等接收物資和移民的事兒都會推脫，讓伍文來辦理。
　　太監得了壹匹馬，坐在上面搖搖晃晃的。
　　等到了聚集點後，陳汝靜已經帶著人擺好了香案。
　　“公公，下官方才帶人去巡查，以防土人生事，所以沒去迎接公公，罪該萬死。”
　　遠離中原就是遠離了權力中心，以往陳汝靜可不會說什麽罪該萬死，覺得丟人，可現在卻很自然的說了出來。
　　傳旨的太監嗬嗬笑道：“不知者不罪，不過這邊的土人真成了大麻煩？”
　　這話問的很尖銳，陳汝靜心中尷尬，“倒是不至於，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咱們這邊大多是先禮後兵，最好就是能和睦相處。”
　　太監點點頭，然後把臉壹板，陳汝靜趕緊退後跪下。
　　那些百姓都跪下了，黑壓壓的壹片。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旨意沒有什麽特別的，首先就是皇帝向這些移民和戍守在這裏的將士們問好，然後就是說了壹下當今大明的形勢。
　　大明的形勢當然壹片大好，所以太監念起來也格外的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