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決戰（下）

　　率先殺入敵軍的騎兵是劉璀率領左騎兵三千人，敵軍的大陣是面朝東排列，但騎兵卻是從南側面殺入，這就要求右路壹萬偽齊軍的長矛大陣要改變方向，但改變方向並不是向南轉身就能完成，這涉及壹個非常重要的間距問題，長矛長度為壹丈五尺，也就是四米五，這就要求士兵的前後間距至少在壹丈左右。
　　但側面士兵們卻是肩挨著肩，根本就沒有任何間距，如果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他們會立刻調整間距，壹排五百人立刻轉變成五排壹百人，間距就出來了，但前提是訓練有數，但對於缺少訓練的軍隊，這種陣型調整絕對會亂成壹團。
　　這種側面進攻的戰術並非陳慶發明，它其實是遼金騎兵對付宋軍的傳統戰法，宋軍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乏訓練，所以每次遼金騎兵從側面進攻，宋軍都會亂成壹團。
　　偽齊軍雖然訓練比宋軍強壹點，但騎兵留給他們的時間太短，根本來不及變更距離，宋軍就殺進來了。
　　偽齊練壹萬右軍迅速轉換方向，但他們中間壹丈寬的縫隙來不及填滿，被宋軍騎兵突殺進去，三千宋軍殺入步兵內部和他們激戰，這時候陣型就沒有意義了，原本整齊的隊列被攪亂，漸漸變成各自作戰，戰場也不知不覺變成越來越大。
　　步兵是靠密度和騎兵作戰，使騎兵的高速機動優勢發揮不出來，但步兵的密度壹旦漸漸變得疏松，騎兵的優勢就顯示出來。
　　比如說壹個步兵和騎兵在壹丈範圍內作戰，雖然騎兵占據高度，但步兵也並不會吃虧，他可以刺人或者刺殺，刺殺的範圍廣，騎兵也躲不開，這個時候其實是步兵占據上風。
　　但如果步兵和騎兵是在三丈範圍內作戰，騎兵的活動範圍稍微變大了，這個時候是騎兵占據上風，可壹旦變成十丈範圍內作戰，那騎兵對步兵幾乎就是壹邊倒的屠殺。
　　但這個道理步兵都懂，但真的打起來，就很難把握住了，這就是壹支精銳步兵和壹支普通步兵的區別，我們說陣型多麽重要，原因就在這裏，壹個高密度的陣型，壹個騎兵是和十名步兵作戰，其他騎兵攻不進去，都在後面閑著。
　　可惜偽齊軍只是比腐朽不堪的宋軍要稍好那麽壹點點，但也不是什麽精銳，否則就不會在西北被西軍虐殺了。
　　現在的偽齊軍只是壹支普通的步兵，但他們遭遇的卻是宋朝歷史上最強悍的壹支騎兵之壹。
　　僅僅半個時辰，戰場就由壹千多畝，擴大到四千畝，除了王鐸和折彥質統領的壹萬五千步兵和敵軍壹萬前軍戰成膠著狀態外，其他三支步兵都被宋軍騎兵全面壓制，騎兵以百人為壹隊，穿插分割，將步兵割得七零八落，三支步兵明顯不是騎兵的對方，盡管兵力三倍於對方，但依舊被殺的節節敗退，傷亡慘重。
　　這個時候，兩支步兵的僵局就需要壹條鯰魚來打破，陳慶親自率領的壹千最精銳騎兵，就是扮演這個角色。
　　陳慶率領的壹千士兵是從後面殺進了敵軍大陣，他們像壹把鋒利無比的利斧，硬生生將敵軍大陣劈成兩半，陳慶壹馬當先，所過之處血肉橫飛，人頭亂滾，殺戮極為血腥，偽齊軍士兵對他恐懼之極，看見他殺來，便嚇得跌跌撞撞奔逃，大喊大叫，“人魔來了！人魔來了！”
　　陳慶殺透敵軍大陣，隨即又從對角線殺去，壹千騎兵無堅不摧，所過之處就像割草壹般，壹片片敵軍被殺死，沖透了五六個來回，原本密集的陣型已經變得壹盤散沙，壹萬多宋軍步兵就像沖破了壹個薄薄的外殼，殺進了內部，本來兵力就占優勢，有了騎兵的相助，更是全面占據了優勢，殺得敵軍哭喊連天，四散奔逃。
　　董先見宋軍已經占據了七成優勢，他們很難挽回頹敗之勢，與其全面潰敗，不如主動撤退。
　　他大喊道：“傳令軍隊向北撤退！向北方撤退！”
　　‘當！當！當！’的鐘聲敲響，董先率領千余人率先向北方奔逃，與其說是撤退，不如說是潰敗，偽齊軍士兵的作戰意誌崩潰了，全軍大敗，每個人都只想著逃命，丟盔卸甲，沒命地向北方奔逃。
　　這時，李綱也下令開城，解潛率壹萬軍殺向敵軍大營，大營主將劉真卻比較聰明，開啟大營出來投降，他們寧可向李綱的軍隊投降，也絕不向陳慶的軍隊投降。
　　不過這壹次陳慶沒有殺俘，壹萬騎兵負責追殺敵軍，只要投降都可以放過，由折彥質的步兵負責接收投降。
　　騎兵壹口氣追出三十多裏，這才停止了追擊。
　　這壹戰，除了後勤營全部投降外，四萬敵軍被斬殺了壹萬三余人，投降者超過兩萬人，董先在五十裏外收集殘軍，只收到五千余人，他心中惶恐，不敢久留，帶著殘軍向襄陽倉惶逃去。
　　而陳慶也同樣傷亡不小，他騎兵陣亡八百人，受傷兩千人出頭，步兵陣亡壹千五百余人，受傷超過兩千人。
　　這時，折彥質帶著陳慶來見李綱，這壹戰，陳慶本人表現出來的統領能力和洞察戰機的能力心服口服，他們不僅有壹個睿智果斷的主帥，也有很多能獨當壹面的大將，還有精銳兇悍的士兵，組成了壹支戰鬥力極強的軍隊，不愧是西軍精銳中的精銳，恐怕這也是宋朝最強悍的軍隊了。
　　陳慶向李綱見了禮，李綱笑瞇瞇問道：“陳都統能否教我，下壹戰該怎麽打？”
　　陳慶沈吟壹下道：“下壹戰我認為應該分兵兩路，壹路由宣撫使率領，收復郢州，準備向襄陽進發，另壹路由卑職率領，率本部前往峽州，進攻蔣彥先的軍隊，卑職建議宣撫使不要急於進攻襄陽，畢竟他們還有兩萬多軍隊，最好等卑職前來匯合後，再攻打襄陽不遲。”
　　李綱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就先奪回長壽縣！”
　　陳慶又道：“我已派鄭平率兩千軍隊和三十艘車船前往襄陽，奪取敵軍的四十艘運糧船隊，從時間上算，鄭平應該在襄陽附近了，如果得手，他會帶著船隊到長壽縣和宣撫使會合。”
　　“我很期待鄭統領的水軍，它壹定會成為我們奪回襄陽的翅膀。”
　　現在李綱也很看重水軍，也多虧陳慶提前摧毀了敵軍水軍，才能保證他們不再腹背受敵，有了鄭平的水軍，還能切斷襄陽各種援軍。
　　陳慶把傷兵留在漢陽調養，休息壹夜後，重新補給，他率領七千騎兵和四千步兵乘船前往峽州。
　　碼頭上，李綱望著浩浩蕩蕩的船隊遠去，他笑著問折彥質，“這次決戰，折都統最深的感受是什麽？”
　　折彥質感嘆道：“各種感受都太深了，我可以舉個例子，宣撫使就明白了。”
　　“請說，我洗耳恭聽！”
　　折彥質沈吟壹下道：“這次和我配合的五千軍隊，我很熟悉，他們原本是嶽州軍隊，我曾經統領過，當時給我的印象是壹支很平庸的軍隊，但現在他們給我的印象完全是壹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軍，個個奮勇殺敵，悍不畏死，完全就像脫胎換骨壹樣，我感覺他的軍隊就像壹個熔爐，壹把平庸的砍柴刀也會被鍛打成壹支鋒利的戰刀。”
　　折彥質嘆口氣，又對李綱道：“恕卑職直言，這樣的軍隊應該留在西軍，那裏才是他們的天地。”
　　李綱點點頭，“我會向官家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