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逃跑

　　房間裏安靜極了,只有燈花驟裂，那麽點“嗶啵”的響動。
　　容見握著明野的手，他是半醉著的，方才有些眼花,看東西都重影,現在才瞧清楚,微微皺眉道：“妳的手怎麽破了？”
　　傷口不大，僅在食指和無名指的指腹,但看起來血肉模糊，才略結了層血痂,壹碰就會雖。
　　容見總覺得很痛,他連明野的手都不敢碰了，轉而為捧著，很擔心道：“要不要去看大夫啊？”
　　明野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麽脆弱，他笑了壹下,聲音平穩：“不小心。殿下不必擔心，也不疼。”
　　頓了頓，又道：“殿下不是要請臣吃飯嗎？”
　　容見終於記起今日最重要的事，他撐著手臂,從明野的懷裏站起來,感覺還是有點暈，內心非常後悔，即使新酒的度數再低,自己不爭氣，還是會醉。
　　他這麽想著,想要重新將窗戶支起來,也許吹吹冷風會好些。
　　但折騰了好壹會兒,楞是支不起來。下午的時候，他明明做的很輕易。
　　明野笑了壹下，他說：“殿下，我來吧。”
　　容見坐回椅子上，為自己辯解道：“下午的時候，我都是自己支的。”
　　現在只是壹個意外。
　　明野伸出手，用壹旁的木柱將窗戶支起壹道縫隙，夜風將容見的長發吹得微微拂動。
　　他平靜道：“嗯，殿下很厲害。但如果臣在的話，殿下就不必做這些。”
　　容見歪著頭，望著明野的側臉。他覺得自己總有有很多狀況，很多意外，需要明野幫他解決。
　　是沒有明野就不行嗎？
　　也不是。
　　那或許可以換壹種說法，是出現那些意外時，不是明野好像就不可以。
　　容見垂下了眼。
　　包間裏只有容見和明野兩個人。下午等了壹個多時辰後，容見就讓人上了菜，給靈頌先吃了。又想到是難得壹次出宮，就放她出去逛逛，自己壹個人在這待著。
　　容見就墊了幾塊桃酥，作為筵席的主人，提前用餐似乎不禮貌。容見倒是沒有考慮到這些，他只是想等明野。
　　明野坐在桌子的另壹邊，兩人之間的距離卻不能算遠。這不是上菜的大桌子，而是放在窗戶邊，供客人飲酒對酌的小案。
　　容見什麽都沒有問，問明野今日做了什麽，有什麽要緊事，好像只要他來了就好。
　　明野能看到容見耳垂上的珍珠，他今日竟然又戴了壹次珍珠。
　　明野飲了口冷茶，似乎是隨意道：“殿下今日的口脂顏色很淡。”
　　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那酒本來就不醉人，容見是等人太久，覺得無聊，才喝了那麽多，現在吹了會兒冷風，就清醒過來了，想起自己方才做的種種弱智行為，本來就尷尬地不願意看明野。
　　現在壹提到口脂，他又想起自己在信上的落款。
　　更、更尷尬了。
　　容見有些別扭，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蒼白地解釋道：“總不能把我的名字寫上吧，萬壹被人看到就完蛋了……又怕妳認不出來，就……”
　　含含糊糊地講了幾句後，容見迫切想要轉移話題，但接下來的事也是他想說的，他望著明野：“對了，既然已經出了宮，那就不用叫我殿下了吧。”
　　明野點了下頭：“那就叫小姐好了。”
　　又擡起頭，高馬尾搖晃了下，搭在肩膀上。今日與往常不同，明野沒有將頭發梳得很規整，隨意地用壹根綢帶束成高馬尾，看起來很有些少年意氣，他放緩了語調，刻意道：“今天是大小姐。”
　　——大小姐。
　　容見蹙眉，總覺得這個人又在欺負自己，但找不到證據，很是可惡。其實他本來的意思是讓明野叫自己的名字，因為他們是朋友，沒料到現在的情形。
　　本來還打算再說些什麽，店小二卻敲響了門。
　　楚四從外面走了進來，臉上堆滿了笑，發現裏面多了個人。
　　壹個年輕男子。
　　楚四在青雲坊待了這麽久，別的不說，根據衣裳和配飾判斷來客的身份品階，壹看壹個準。
　　明野穿得是壹身雪白道袍，看起來潔白無瑕，實際上是很尋常的衣服，料子也不值壹提，並無任何玉佩裝飾。
　　人確實長得很英俊，但也僅此而已。連有錢的富貴人家在青雲坊都算不上什麽上客，更何況無錢無權，更叫人看不上了。
　　而坐在對面的那位貴客卻與之前的冷淡疏離不同，似乎突然活潑了起來，有種別樣生動的情態。
　　楚四心思千回百轉，也不耽誤嘴上功夫，正開口對容見講了幾句，介紹晚間菜色，容見卻打斷他的話：“沒有菜單嗎？我們想自己看。”
　　楚四的笑容壹僵，應了壹聲，從壹旁的櫃子裏拿出特意請書法大家寫的菜單。
　　容見接了過來。
　　他畢竟不是真的古代人，從小接受規矩的約束。而且現在是在宮外，沒有那麽多雙眼睛盯著自己，面前的人也只有明野，他便很肆無忌憚了，記不起那些所謂的規矩。下午正熱的那會兒，他把裏面的袖子卷了幾道，此刻托著下巴，外面罩著的衣裳也順勢滑落，露出毫無遮掩的手臂來，是很無拘無束又嬌氣的樣子。
　　楚四的目光不由落在上面。
　　他的手腕可真白啊，沒有任何裝飾，是很純粹的白，很純粹的美。
　　明野也看了壹眼，但很快移開目光，轉頭看向楚四，淡淡道：“妳出去吧。”
　　楚四楞了壹下，這麽平淡的語氣，竟叫他有壹瞬的畏懼。但他見過那麽多貴人，何必怕這樣壹個沒有權勢，僅有壹張臉的情郎。但畢竟對方是客人，他也不好多說什麽，諾諾應了後退了出去。
　　容見對此壹無所知，還在看菜單。
　　菜單上的很多菜色都是以詩句命名，或是有什麽典故。容見打眼壹看，也瞧不出什麽所以然來，看了很久也挑不出來，索性把菜單往明野身前壹推，有點求助的意思：“挑不出來。妳來選好了，我沒什麽討厭的。”
　　明野也沒推拒，只是問：“真的嗎？”
　　容見道：“什麽真的假的？”
　　明野沒有擡頭：“不喜歡的菜色，小姐每次都會剩下。”
　　容見仗著沒有證據，空口白牙道：“哪有？妳記錯了。”
　　明野若有其事般地點了點頭：“水芹，羊肉……”
　　容見沒料到他連這些都能記住，趕緊制止：“好了好了，不許說話，專心點菜，我餓死了。”
　　明野就沒再繼續拆穿下去。
　　片刻後，終於開始上菜了。
　　菜是明野點的，卻沒有任何壹道是容見討厭的。
　　青雲坊不愧是上京第壹酒樓，聲名遠揚，雖有過譽的嫌疑，但菜做的的確不錯。當然也有可能是容見在宮裏就沒吃到什麽好東西，每天清湯寡水，像個小白菜似的過活，此時吃的很開心。
　　明野對眼前美食的興趣不大，他的世俗之欲壹貫很低，食物能夠果腹即可。
　　所以他更願意看著對面的容見。
　　容見低著頭，鬢邊簪著花鈿。但可能是過了壹整天，花鈿攢著的頭發已經有些松散了，露出後半段眉毛。
　　今天出來得是有多急，眉都沒畫好？
　　明野也有壹時的失神：“殿下……”
　　本來該叫小姐的。
　　容見吃得正高興呢，聞言擡起頭，茫然道：“怎麽了？”
　　明野說：“沒什麽。”
　　容見“唔”了壹聲，介紹道：“這個火腿湯很鮮，妳多喝點。”
　　明野便從爐火上燒著的鍋子裏盛了兩碗火腿湯，壹碗放在自己面前，另壹碗在壹旁晾著，準備待會兒再推給容見。
　　穿來這麽久，這是容見吃得最滿足的壹頓。
　　至於節食的事，容見準備暫時忘掉，大不了明天再少吃點。
　　待用完了膳，明野問：“小姐要回去了嗎？”
　　容見飲了口溫茶，猶豫了壹會兒，還是無法抵擋和明野壹起出門玩的誘惑：“太後讓我抄的經還挺多的，陳嬤嬤也能幫忙應付，時辰沒那麽晚，還能再逛會兒夜市。”
　　明野從來不會做這樣計劃不完備，沒有把握，可能會出現意外的事，但對容見的決定沒有意見：“好。”
　　如果真的出現什麽岔子，那只能用別的法子了。
　　容見站起身，慢半拍道：“啊，要先結賬。”
　　明野道：“因為是和小姐壹起來的，還是我來結賬。”
　　他這話說得有點認真，仿佛沒給容見拒絕的選擇權。
　　容見疑惑不解：“怎麽了？”
　　明野走到容見身邊。
　　“他們，”明野頓了壹下，特意點出有哪些人，“車夫，店小二，都覺得小姐是出門與我幽會，我是小姐的情郎。”
　　說這些話時，明野略帶著些笑，語調不那麽認真，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但又不是輕佻，像是在說壹些真實的事。
　　但容見知道是假的。他不是什麽小姐，明野也不是他的情郎、他的男朋友，壹切都只是外人的誤解。
　　但即使如此，也令容見面紅耳赤，不知如何是好了。
　　都是明野的錯。容見那麽想著，有壹張那麽英俊的臉，在人群中總是鶴立雞群，那麽顯眼，才會被人誤解。
　　明野很深地望了容見壹眼，他輕聲說：“所以，總不至於讓小姐來結賬。”
　　容見的臉燒了起來，比喝得半醉時還要紅：“人心不古，怎會如此，他們都是胡思亂想，胡編亂造。妳要去就去好了。”
　　容見是覺得，他是想感謝明野，也把明野當做自己的朋友，但明野被人誤解，可能事關尊嚴，所以就任由他去了。
　　至於銀兩，日後再尋個機會補貼給明野好了。
　　明野壹離開，容見就覺得包間裏有些空落落的，不想再壹個人待下去。
　　他拾起壹旁的幕離，待在頭上，推開門，走了出去，準備在門口等著明野。
　　*
　　此時此刻，青雲坊裏的另壹間包廂則正熱鬧。
　　與竹泉為容見預定的那件不同，這壹間的布置要奢華得多，各種古玩奇珍，名家大作，壹應俱全，屏風外又有歌伎唱曲兒助興，壹旁陪侍的還有幾個花娘。
　　青雲坊壹貫不許青樓女子出入，當然也有例外，身份夠高就可以。
　　而常年包下這間的是蕭貴妃的親弟弟蕭樘，蕭貴妃在宮中頗得盛寵，蕭家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當初蕭家將女兒蕭蕓送進去，既是孤註壹擲，也是富貴險中求。他們抱著這樣的念頭，覺得她或許能誕下費金亦的孩子，成為新皇帝的舅家。到時候壹步登天。雖然費金亦現在只是代皇帝，但以後的事誰知道呢？沒想到幾年下來，蕭蕓都登上了貴妃寶座，卻壹點消息都沒有。
　　費金亦當年絕嗣之事，僅有最要緊的幾人知道。沒有人會將這件事傳揚出去，怕費金亦的面子上過不去，到時候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口風都嚴得緊。蕭貴妃壹點風聲都沒聽到，還抱著懷孕生子，成為皇後乃至太後的美夢。實際上這也是壹部分低位朝臣的想法，他們位置不高，本來就無權無勢，想靠為費金亦效力積攢功績，但是費金亦稱帝十幾年都無子，很多人紛紛轉投他派，不再寄希望於費金亦了。
　　至於蕭貴妃的五弟蕭樘，是蕭家最小的孩子，沒怎麽經歷過蕭家式微的時候，從小就飛揚跋扈，在京城中無人敢招惹。上壹次謝殊和他打了起來，後來跪著向他求饒，現在更是沒人敢得罪。
　　蕭樘成日飲酒作樂，今晚又招了壹群無所事事的公子哥。
　　歌伎的琵琶聲伴著江南小調，房內炭火融融，正是酒酣情熱之時。
　　蕭樘敲著杯盞，熱得連胸口都敞開了，與身旁的人談著哪家的姑娘最為貌美，到時候自己納個小妾，又或是哪個花娘得趣，也可以消磨時間。
　　但這個話頭壹開就止不住了，那些公子哥們紛紛提到那些外頭不可能亂說的貴女們，躥騰著蕭樘去求娶。
　　蕭樘踹了身旁的人壹腳：“滾遠點，我的親事還等著貴妃娘娘親自選人，這些都算什麽？況且妳們說的我也不是沒瞧見過，怎麽就能算的上壹個‘最’字？”
　　也許是氣氛太熱鬧，周圍也都是些不著調的公子哥，在仰俯齋讀書、與他們不太壹樣的陳玉門也開口道：“我生平所見，最美的當屬太平宮裏的長公主。”
　　他和蕭樘是八竿子才能打著的親戚，尋常也是不來的，今日是蕭樘盛情相邀，他在家裏也閑極無聊才出來找點樂子。
　　蕭樘壹聽，懶洋洋道：“長公主麽？我還沒見過。”
　　他是蕭貴妃的弟弟，本來是有入宮讀書的資格，但他嫌宮中規矩太過，死去不肯去，家裏又寵著慣著，也放任他這樣了。
　　蕭樘道：“那下次我進宮探望姐姐，也順便去仰俯齋看看長公主的模樣。”
　　又斜睨了陳玉門壹眼：“玉門，到時候妳可得去門口接我啊。”
　　陳玉門有點後悔剛才多嘴的那壹句了。
　　蕭樘又飲了壹大杯酒，閑極無聊道：“長公主是高山冷雪，就不能有點能瞧得見摸到手裏的嗎？”
　　楚四正在壹旁陪酒，聽了這話，竟起了些別的心思。
　　他今日正好見過壹個極美的美人。
　　出於討好，又或許是出於方才被趕出來的那點憤恨，兩者兼有，楚四放下酒杯，跪著挪動到蕭樘身邊，堆了滿臉奉承的笑：“公子，小人今日在隔壁正瞧見壹個美人，那可真是小人生平見過最美最美的人了。”
　　蕭樘放下杯子，低頭瞥了那侍奉的店小二壹眼：“哦？若是真的，小爺我重重有賞。若是妳糊弄我，或是誇大其詞，別說是青雲坊，京城妳都別待下去了。”
　　楚四卑躬屈膝道：“小人哪有那樣的狗膽，怎敢欺瞞公子！陳公子所言的公主殿下，有天人之姿，小人這樣的草民，自然是無福得見天顏的。但若是比起萃賞樓的花魁鄭娘子，小人瞧著，只論相貌，遠遠不敵那位呢！”
　　周圍的人不著五六的起哄，蕭樘終於起了興致，他問：“那人現在還在嗎？帶我去瞧瞧。”
　　*
　　容見在包間門口站著，等明野來接自己。
　　結果等了壹會兒，明野沒等來，卻有人停在自己面前，伸手扯開自己幕離上的輕紗。
　　他壹擡頭，面前那人油光滿面，酒氣熏天，眼神渙散，正盯著自己。
　　“美人兒，妳叫什麽名字？”
　　來者正是蕭樘。
　　他沒問容見是哪家的姑娘，因為自認參加過許多筵席，各家的姑娘都見過面。哪些貴女不能招惹，又有哪些招惹起來會添麻煩，都記在心裏，而眼前這個則從未見過，相比是什麽小門小戶家的姑娘。
　　那可真是湊巧叫他撞見了，合蓋由他摘花。
　　蕭樘壹邊想，壹邊朝容見伸出手，想捧住他的臉。
　　容見偏過頭，避開這人的手，聲音冷浸浸的：“妳也配？”
　　他的聲音很冷，與壹般女孩子的嗓音不太壹樣，即使刻意用偽聲說話，也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
　　蕭樘聽清了這話，臉色壹變：“敬酒不吃吃罰酒，妳算什麽東西。”
　　說著就要抓住容見的肩膀，把他往包間裏拖。
　　樓上都是包間，沒多少人。除了裏面坐著的主人，外面都是隨從，所有人都視若罔聞，不願意為了壹個陌生姑娘對上小霸王蕭樘。
　　容見怔了怔，實際上在宮裏，他沒遇到過什麽明面上的為難，即使是太後，也都是用“抄經”“祈福”這樣的名頭折磨人，至於動手更是聞所未聞，像眼前這人這般行事的，容見還真沒見過。
　　是看他好欺負嗎？
　　那容見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容見本來是被迫在深宮中變得溫順，他的脾氣是不錯，但沒到那種有人上門找茬還擺著笑臉的程度。上高中的時候，同桌被隔壁的壞學生敲詐，還是容見提著書包把人砸進垃圾桶，又踹了幾腳，錄了對方保證不敢再來的錄音才離開的。
　　雖然很久沒動過手，這具身體也因節食而略有些脆弱，但最起碼還有以前的底子在。
　　難道古代人還真能飛檐走壁不成？容見不信。
　　容見沒在意這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擡起腿，裙子實在不方便，不太能擡得起來，只能將就著用力，猝不及防下將身邊的人踹翻在地。
　　蕭樘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容見本來是打算踹壹腳就跑路的，沒料到眼前這個人真的是酒囊飯袋，毫無還手之力。
　　那還敢這麽當街欺負人，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容見擡起手，袖子向手肘處滑落，他的手腕很纖細，似乎壹碰就會折斷，然而也可以在短時間內爆發出很大的力氣。他彎下腰，拎著蕭樘的後衣領，也不顧他那些沒什麽用的掙紮，按著他的頭就往壹旁的柱子上撞。
　　他輕飄飄道：“哦？敬酒不吃吃罰酒，原來是妳要這麽吃啊。”
　　雖然容見不太適應這個世界，他需要忍耐，需要等待機會，但至今為止，也沒有誰真正傷害到容見。
　　徐耀他都教訓了，而眼前這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這麽動手，容見又沒有身份包袱，就不太想忍了。
　　蕭樘嚇得要死，他怎麽都不可能想到，自己竟不能掙脫，腦袋被撞得又疼又暈，生平沒吃過這樣的苦頭，哀嚎了幾聲：“松開我！我要殺了妳全家！”
　　這幾聲可把包間裏剩下的公子哥給叫出來了。
　　那些人本來是留在裏面看熱鬧的，等了壹會兒，蕭樘不僅沒回來，還似乎在哀嚎，便急急忙忙地都出來了。
　　陳玉門也是其中壹個。
　　他跟在人後，遠遠看著蕭樘被壹個女子按著腦袋往柱子上撞，怎麽看起來有些像長公主。
　　自己瘋了吧。陳玉門搖了搖頭，長公主怎麽可能在這，又怎麽可能對蕭樘動手？
　　結果走得近了壹些，看到那人幕離上的青紗被扯下來了，露出大半張臉，神情冷峻，卻正如自己方才筵席上所說的那般矜貴漂亮。
　　長公主壹擡頭，似乎也看到了自己。他挑了挑眉，食指豎在嘴唇間，是閉嘴的意思。又松開手，橫在脖子前比了壹下。
　　陳玉門臉色煞白，還真是長公主啊。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他今日出來喝這個酒做什麽！就應該聽他爹的話，在家裏好好讀書，也不會撞到這等要命的事。
　　蕭樘被容見扔在壹邊，像條狗壹樣趴在地上，試了兩下，還沒能爬的起來，見人都來了，高呼道：“給我上，給我上，今天不殺了她全家，小爺就不姓蕭。”
　　陳玉門真想叫他閉嘴，這個蠢貨到底想殺了誰全家？
　　容見看到這麽多人要對自己進行群毆，也不是傻子，當然是立刻準備跑路。
　　這麽壹群人在外面的走廊吵鬧著，樓梯邊的壹個包間裏燈火通明，是崔桂和齊澤清正在對飲。
　　齊澤清聽了實在不能算小的動靜，找了外面的侍從來問：“怎麽了？”
　　那侍從謹慎道：“蕭五公子瞧上了壹個女子，就要用強，卻沒料到……反被那女子按著腦袋，打了壹頓。”
　　齊澤清聽了前半句時正罵了句“不成體統”，後半句撫掌道：“好！好！正該如此！”
　　崔桂慢慢放下手中的杯盞，沈吟後道：“妳出去看看，把人給攔下來，不許蕭樘再糾纏。再讓掌櫃的消了那女子的姓名身世，就說是老夫的意思。”
　　崔桂是內閣首輔，朝廷重臣，百官之首，蕭樘再囂張，連在他面前大聲說話都不敢的。
　　齊澤清道：“還是首輔周全。”
　　而此時此刻，外面的容見正提著裙擺，奔跑著下樓。那幕離上的薄紗似乎被拉得很長，在半空中搖曳著，像是流淌的雲。
　　明野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容見。
　　他迎上去，問：“怎麽了？”
　　容見的眼睛閃閃發亮，額頭上有很細的汗珠，看起來有種幹了壞事後的愉快，他伸手拽住明野的手腕：“我們逃跑吧。”
　　明野看到樓上聚集著的人。
　　即使他可以打倒那些人，也會選擇不問緣由，答應容見的話。
　　他願意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