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烈火青春

　　蕭逸是萬沒想到,賀少棠有備而來,對他使了個陰招。
　　而且他確實沒經驗，少棠比他在社會上混得多，更何況是部隊裏出來的,還有個做特工頭子的小舅。錄音筆是少棠從總參大院他小舅秘書手裏硬要過來的，前後都算計好了。
　　孟小北同樣吃驚,剛才狼狽透了,這時簡直想很不要臉地滾到少棠懷裏,小爹妳就是我親爹……
　　少棠重新戴上墨鏡,松了松背心領口,摟過孟小北肩膀,手掌輕輕摩挲著。
　　“蕭老師，小北畢竟還是孩子，希望您放他壹馬。”
　　“小北有他的小毛病，可是說壹千道壹萬，他是小孩不懂事，以後長大不會那樣，但您不是小孩了！我不希望我兒子在學校裏遭遇任何意外任何麻煩，他將來還要在社會上做人。您能明白我意思嗎，蕭老師？”
　　少棠話說得有禮有節，客氣，但沒有讓步余地。
　　“畫兒我們拿走了，妳說過的那些話，我錄下來了。”
　　“小北將來倘若還留在妳們朝陽壹中，他高中三年屁事兒沒有順利畢業，我就把錄音銷毀，咱們就當啥事兒沒發生過。”
　　“孟小北是我的人，我在北京罩著壹天，誰甭想欺負到我們家小北。”
　　“我兒子如果不好了，在學校裏受壹丁點兒委屈！”少棠雙眼直盯著發呆的蕭逸，壹字壹句，語帶威懾，“他倘若受丁點兒委屈，咱們就誰都甭混了，妳知道我是什麽人。”
　　少棠說完，拎包擡屁股走人，心裏知道威脅到這程度已經夠了，肯定不會再有下回，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他摟著孟小北，手指捏住小北後頸的小窩窩，攥住脖子，像是對周圍人明明白白昭示，他對他兒子毋庸置疑的所有權和保護的權利。
　　孟小北被捏出來，垂著頭像個被當場擒獲的現行犯。他從某人手勁兒就能感覺到，他幹爹不是在對他溫存、不是寵幸他的小脖窩，這就是想要發泄捏人了。
　　少棠沈著臉大步走在公園裏，突然停住腳，回頭，發現後面還跟壹尾巴呢。
　　少棠微微壹點頭：“亮亮，今兒麻煩妳了。”
　　祁亮忙擺手：“哦，不麻煩不麻煩。”
　　少棠用眼神示意：妳可以走人了。
　　祁亮很沒眼力價，站著不動，還等著八卦孟小北那張小黃圖呢，他都沒仔細看過。
　　少棠嘴角微聳，面無表情道：“亮亮，妳從哪來的回哪去，這兒沒妳事了。”
　　祁亮悄悄對孟小北壹吐舌頭，迅速圓潤地滾了……
　　少棠並未帶兒子立即離開公園，那天下午在團結湖水上租了壹條鴨子船，兩人踩著大鴨子離開碼頭，在湖面緩緩推波破浪，眼前湖光山色蕩漾，郁悶心情隨著水波紋慢慢蕩開去。
　　孟小北害臊，不好意思說話，男孩都有自尊。
　　少棠伸開膀子摟住兒子，捏著肩，突然壹把將孟小北抱進懷裏，抱得緊緊的，憋了壹肚子的怨望壹身的力氣，這時候壹股腦撒在孟小北身上！他有力的胳膊夾緊，把兒子脖子卡在懷中。孟小北“啊”得叫出壹聲，迅速漲紅臉，呼吸急促，粗喘著，瞪著黑豆似的小眼睛。
　　少棠腦門壓住孟小北，低聲壹句壹句質問：“不告訴我？瞞著？”
　　孟小北低頭：“嗯。”
　　少棠真是又氣又窘又想笑，狠命勒著孟小北的脖子揉亂頭發，“妳傻不傻啊，妳說妳傻不傻……”
　　他不用問他兒子畫的什麽，他壹眼就看出來，健壯的肌肉裸合的身軀抖動出的是這些年隱忍未發的欲望，壓抑在兩人心裏最真實的渴望。蕭老師說過的許多話言猶在耳，深刻刺痛他的心，讓他難過極了。他是個父親！他也多麽想讓他的大寶貝兒將來能像社會上普通正常人那樣，光明正大，壹表人才，壹生幸福美滿。哪個做爹的，會想要親手毀了自己孩子，會想讓兒子將來就蹲在男廁所、澡堂子、社會犄角旮旯最陰暗最骯臟的角落，去嘗試那種永遠見不得光的“感情”？
　　兩人鼻息互相糾纏，壓抑得快要窒息，什麽都沒有表露，彼此深重糾結的眼光卻好像什麽都說出來。
　　少棠用狠辣的眼神盯著孟小北，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打量了兩三遍。
　　孟小北被盯得渾身都毛了，幹爹尤其盯住他腰以下褲襠位置，審視許久。
　　孟小北耷拉著眼求饒：“哎呦妳別看了嘛——”
　　少棠眼神很兇：“怕我看？那妳讓別人看？！”
　　孟小北咧嘴苦笑：“妳眼神太可怕了，看得我小鳥都飛了，蛋都被妳看化了！”
　　倆人“噗”得同時樂出來。
　　少棠真有這沖動把小北褲子扒開好好捋捋，扔到湖裏洗涮幹凈。他氣得狠命揉搓孟小北的頭發，捏臉，把小北壹張瘦長臉擠成大包子仍不解氣，最後眼對眼低聲道：“妳知道麽，亮亮剛跟我說的時候，我以為妳讓姓蕭那個流氓怎麽著了，我以為，妳被那個人給……就為了妳，我殺人的心都有了。”
　　小北：“……”
　　有句大實話少棠沒說出口，見面壹看姓蕭的就是個0號，謝天謝地……
　　少棠盯著孟小北的眼，嗓音粗啞：“要是有人真敢‘動’妳，我就敢‘動’他。別逼妳幹爹將來有壹天拿刀出去砍人，妳明白嗎？”
　　後來他仍不放心，讓孟小北把兜裏那張小黃圖拿出來，撕成碎片，撒到湖水裏去……同樣的錯不犯第二次，人不能在同壹件事上吃兩次虧。
　　很快，兩周以後，孟奶奶壹個電話特高興地把少棠叫家去：北北被學校錄取了，高中還念朝陽壹中。
　　家裏人自然是特別高興，老太太與幾個姑姑圍壹桌吃飯，給大侄子慶祝，都沒想到孟小北高中還能上區重點，這借讀費贊助費終究沒有白交。
　　少棠在飯桌上問了壹句：“亮亮考上哪了？”
　　孟小北說：“丫哪也沒考上，但是他高中還在這學校念，而且肯定還跟我同班。”
　　孟奶奶不解地問：“同班這事兒，憑妳兩個都能決定？”
　　孟小北“啐”了壹句：“他想上哪個班還不是由他挑，他肯定願意賴著我唄。”
　　他們學校新建起壹間獨棟的圖書館兼教學演示廳，裝潢相當闊氣高檔，祁亮他爸捐錢了，這就是壹大筆可觀的“贊助費”，足夠讓祁亮在這學校再混三年。
　　孟奶奶自豪她大孫子：“還是咱家碑碑厲害！咱家沒錢，就沒有給過學校多余的錢，碑碑還是能念這個學校不是！”
　　孟奶奶轉臉又問少棠：“景景上哪個學校妳知道不？”
　　少棠說：“肯定還在他們西溝，他們廠就壹所中學，沒的選。”
　　孟奶奶夾菜沒有說話，內心卻有深切的攀比心理，俺的碑碑總之比景景念書好、有出息，這樣俺就放心了，碑碑絕不能比另壹個混得差了。
　　少棠白了孟小北壹眼，心裏也不是滋味，哼道：“妳們那位年級組長幫妳爭取的名額吧？沒有他幫妳說話妳考分能留校麽？”
　　孟小北埋頭喝小米粥，嘬嘬嘬。
　　少棠問：“他還幫妳找了壹個美院老師，妳還真的跟他去？！”
　　孟小北瞅了他幹爹壹眼，也委屈，低聲道：“那我……我當時也不知道那樣麽……難不成我拒絕說我不要他幫忙？！”
　　少棠盯著孟小北：“他還在妳們學校繼續教書？他不準備調走？”
　　孟小北看出他幹爹找茬泄火呢，這是要發脾氣啊，於是低頭喝粥，心虛不敢吭聲。少棠牙齒“嘎嘣”壹聲，把木頭筷子銼掉壹層木坯子，把舌頭還給戳了！他冷著臉，那滋味就好像他家大寶貝兒被人做了交易，用後來的術語，明明就是被人“潛規則”了，還忒麽挺得意！
　　孟家其他人當時都沒聽明白，這爺倆在別扭什麽。
　　那事只有少棠小北兩人心裏清楚。少棠生壹肚子怨氣，記仇，人年紀大了，怎麽好像心眼兒愈發小了？
　　暑期，炎熱的八月，大寶貝兒度過十六歲生日。
　　少棠很仗義，也很讓孟小北有面子，開車帶著小北祁亮申大偉三人，去到遠郊區密雲附近壹處療養院，“度假”，說白了就是去玩兒。
　　車子開上盤山路，轉過巍峨的群山峻嶺，駛入這處世外桃源。這間療養院的世面，就連祁亮這半個富二代都沒見過，這等於是軍區首長老幹部每年避暑療養的俱樂部，毗鄰密雲水庫，掩映在碧綠的山谷中，背山靠水，漫山夏花盛開，美極了。
　　這地方不賣門票，壹般人不會知曉門牌號碼。少棠從玉泉路大院開出壹輛軍牌吉普，載著幾個孩子。進大鐵門時，向站崗武警出示特殊證件，登記車牌。
　　俱樂部內設施壹應俱全，小劇場、電影院、遊泳池、醫療所、賓館，賓館陽臺望下去就是壹處濱水碼頭。
　　仨孩子拎著各自行李，跟在少棠屁股後頭。少棠每到夏天短袖襯衫裹身，左腕就露出彩繩手鏈，十分醒目。
　　孟小北溜到他小爹身旁，拍馬屁道：“謝謝幹爹帶我們出來玩兒。”
　　少棠沈沈地“哼”了壹嗓子。
　　孟小北不好意思地笑：“妳不生我氣了？”
　　少棠嘴角微聳：“兒子再混蛋，不也是我兒子麽。”
　　孟小北咧嘴樂：“幹爹再生氣，那不還是我小爹麽！沒事兒生什麽氣，怪不值得的。”
　　少棠走路時腰腿姿態壹看就是當兵的，壹身硬漢陽剛氣質，只有左腕幾道絲線，是這人身上唯壹壹處陰柔。男孩子編出來的手鏈，不是值錢玩意兒，卻透著別樣心思。
　　孟小北不怕死地說：“這地方真美啊，早知道叫上咱們班孫媛媛壹起，是吧，亮亮？”
　　少棠扭臉盯住他，眼神射出冷光，孟小北扛著行李撒丫子跑到前面……
　　孟小北先前也問過少棠，很明事理：“幹爹，妳別給我過生日了，我以後每年過八月六號，或者八月八號，這兩個日子還吉利生財！”
　　少棠說：“就正日子這天最好。”
　　孟小北“小棉襖”說：“那我陪妳去看妳媽媽。”
　　少棠說：“我這天不去。”
　　少棠很平和地解釋：“我爸他老人家，現在也總在這天去……人年紀大了，挺不容易的，我也不能非要攔著不讓他去祭拜，但我也不想碰見他，所以我就躲了，我幹脆就換壹天去。”
　　“今天就是妳的生日，以後每年都給老子高高興興的！”
　　他們在俱樂部餐廳內用飯，這裏的裝修服務擺盤，與城裏高級飯館相比，也並不顯檔次品味。少棠對小北說：“嘗嘗這羊肉，不膻，特供給老幹部的，就這村裏自產。這幫人自己種菜，外面都買不著這些。”
　　孟小北說：“我就愛吃膻的，沒膻味兒能是羊肉嗎？”
　　少棠：“哼，妳是狼。”
　　孟小北瞇眼壹樂：“是肉我就愛吃。”
　　四人圍壹桌吃涮羊肉。傳統的大銅爐火鍋，夏天滿室白氣蒸騰，吃得幾人汗流浹背。半大小子飯量如牛，更何況還有申大偉這個大胖子，孟小北是瘦子比胖子吃得還多。幾個大小夥子足足掃蕩了壹個餐車。壹個雙層架子的送餐小鋁車停在他們桌旁，他們壹盤接壹盤地拿過來涮吃，食物全部掃空，吃得痛快暢快……
　　少棠從湖畔小碼頭弄了壹條小船，從熟人那裏借的，鐵皮帶有遮陽頂篷，是最老式簡陋的“遊艇”，船幫上以紅漆書寫“青年號”。
　　船開離岸邊，自由自在漂蕩在湖上。
　　幾人在船上都撒野了，都光著脊梁，穿大褲衩子，赤腳。
　　祁亮壹脫上衣，細瘦還有些微雞胸後遺癥的小身板露出來，孟小北大笑：“小白雞！！！”
　　祁亮粗野地罵道：“滾妳雞巴蛋。”
　　孟小北說：“亮亮妳就是壹個女人！妳投錯胎了！”
　　祁亮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兩手扯住自個兒胸口處兩粒小紅點，故意揪了揪：“靠，我又沒長那兩個玩意兒，我哪像女人啦？！”
　　申大偉脫了衣服壹身肥膘，身形偉岸富態，尤其那個肚子，打小就有老板相兒。
　　申大偉在甲板上邁步壹走，孟小北嚷：“噯媽，妳丫太沈了，船都上下晃了！”
　　申大偉走到靠左側船舷撿纜繩，另外仨人稀裏呼嚕不約而同壹齊滾向右側，船體劇烈左右搖晃！少棠大笑：“不行啊大偉子，下回挪地方妳得提前說，我們仨蹲在另壹邊兒當秤砣幫妳把船掰回來，不然咱們船要翻啊！”
　　少棠敞著雙腿，兩肘後撐，悠閑坐在船頭甲板，遠眺湖光山色，墨鏡下目光幽深沈靜。
　　少棠是幾人中膚色最深壹個，前胸後背都曬成漂亮的黃銅色，陽光下光澤動人，與湖面金鱗波光混為壹色。
　　孟小北不害臊地從身後摟住少棠脖子，大家壹起玩鬧，不用避嫌，可以堂而皇之占小爹皮肉上的便宜。
　　少棠身上肌肉結實，卻又不過分威猛駭人，肚臍至大短褲褲腰之間，有壹片性感毛發，微微打旋兒深入到褲襠深處。
　　孟小北自己也長全乎了，在他小爹面前自豪地袒露胸膛小腹。兩人並排敞腿坐著，帶汗毛的小腿若有若無撩蹭。
　　孟小北也不知道腦子怎麽想的，抽風了，也伸手去捏少棠胸口暗粉色的乳頭，捏住了還壹扯！
　　少棠拿手擋，眼神壹凜：臭小子妳夠了！！！……
　　孟小北捏完了崩潰般大笑，滾倒在甲板上，笑得滾來滾去，屁股被幹爹狠踹了兩腳。
　　少棠脫掉大短褲，只穿貼身內褲，鉆過欄桿，身體貼著船舷下到水裏。
　　少棠臨下去時叮囑船上那仨孩子：“我下去遊壹會兒，妳們仨人在上面，不許下來啊！”
　　孟小北說：“我也下去遊。”
　　少棠：“這是水庫！！！”
　　祁亮申大偉肯定是不敢下，但孟小北敢。從小在西溝那條渭河支流裏泡大的野孩子，在學校裏上遊泳課他也是很能遊的，輕輕松松劃個壹千米沒有問題。
　　少棠沒留神，壹轉臉再看船上，就剩倆人了！孟小北像壹條光溜的魚，壹個猛子紮進水，大頭朝下，撲通壹聲，水上湧出壹叢雪白泡沫，水花將人吞沒得無影無蹤。
　　少棠：“噯妳！！！……”
　　孟小北紮進水裏，足足有好幾秒鐘，半天沒有浮上來，水面陷入平靜。
　　亮亮和申大偉在船上喊：“孟小北，幹嘛呢，快出來啊！！！”
　　少棠：“……”
　　少棠：“小北！！！”
　　少棠臉色突然壹變，急了，也壹個猛子紮進水裏，朝孟小北下去的方向潛遊過去，想去撈人！
　　從少棠這角度看不清，嚇壞了！事實上，祁亮他們蹲在船舷邊，陽光穿透壹層淺綠色幽深的水體，能隱約看到孟小北四肢輕輕劃動，推拒著水流，以半蹲姿勢懸浮在水中，壹縷柔軟的發絲漂到水面。
　　少棠潛水遊向孟小北，大睜著眼尋覓，在水中看到他的北北，向他張開雙臂。
　　孟小北在水中也睜著眼，兩人身體漂蕩在如夢如幻的淡綠色淺水層中，頭頂的陽光灑下點點金光。
　　孟小北是笑著的，眉眼間每壹絲表情都如此開心、暢快，嘴角翹起。他身體舒展，兩條光滑修長的腿放縱似的順水漂著，發絲自由自在地帥氣地浮起來，露出額頭。
　　水中的少年，飄逸動人。
　　少棠向小北遊過來，在距離壹尺的地方驟然停住，兩人咫尺之間，互相就那樣深深看著。
　　流光仿佛在耳畔匆匆溜走，四周寂靜無聲，胸口微微起伏振顫，似乎聽得到彼此有力的心跳。
　　少棠也笑了。水下明明渾濁，孟小北卻認為自己好像看到少棠嘴角的小痦子微微顫抖。少棠內褲貼體，在水下透出皮肉顏色，孟小北覺著幹爹那條小褲衩下壹秒就要被水流卷走啦。
　　孟小北手臂劃水，少棠向他緩緩靠近，兩人指間輕輕黏上，互相捏住手指……
　　那壹刻，多麽希望全世界就只剩他們兩個；那壹眼，仿佛就註定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