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舊布條、黑長刀

　　止戈新生殿，和林夕壹起坐在門外走廊上的唐可冷冷地掃了壹眼身旁的林夕，毫無轉折余地的道：“我不同意。”
　　“林夕，平日裏我壹直覺得妳比我們都要聰明得多，今日妳怎麽會那麽愚蠢，答應和他決鬥？”不等林夕說些什麽，他又道：“裘路雖然看上去紈絝，但上次佟老師測試時，他將那弓足足開了七指，也就是說，他和我跨入修行者行列的時間都差不多，最多就是武技上不如我。”
　　林夕很無辜地看著唐可，叫屈道：“可是當時那麽多人看著，我不答應下來，會很沒面子的啊……”
　　“沒面子？妳還有這個心情？”唐可深吸了壹口氣，忍住捶林夕壹拳的沖動，想到邊軍之中的很多事，他的心就又變得冰寒了起來。“林夕。”他看著林夕，凝重地說道：“我在邊軍至少有三個朋友，和妳壹樣，因為不服氣想要證明自己，或是和人鬥氣，結果他們三個壹個都沒有活下來。”
　　林夕有些哭笑不得：“不要說得這麽嚴肅吧……其實我……”
　　原本他是想說，其實我有點把握的，但是唐可卻是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林夕，妳知道我不願意再回邊軍的真正原因是什麽麽？我不是怕死，我也不是忍受不了潛伏於山林之中的蛇蟲叮咬，也不是忍受不了可能隨時洞穿身體的冷箭，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我的好友在我身邊死去，而我卻只能無助地看著。”
　　“妳知道背著妳的壹個朋友，妳想要拼命救他，但是他的身體卻是在妳的背上發冷，他嘴裏的血絲在風中凝固時，心中是什麽樣的感覺麽？”唐可看著林夕，臉色變得蒼白，身體也不僅微微地顫抖。
　　林夕玩鬧之心頓消。
　　他看著唐可，和進入學院時的枯瘦相比，唐可已經壯碩了許多，可能是因為咀嚼食物太過仔細的關系，他的臉頰肌肉比起壹般的人要發達，使得他現在的臉型顯得有些方，算不上好看，而他已經長了壹些的短發紮在腦後，半沖上天，使得他和壹般學院的學生相比，還是顯得分外的桀驁不馴和格格不入。
　　他還是像壹把邊軍的長刀，給人的感覺是危險而容易傷人，但是看著他，林夕卻是知道他的心或許比許多金勺少年還要柔軟。
　　“好了，我答應妳，以後和妳壹起出去，我壹定會更加小心些，不會死在妳的前頭。”林夕拍了拍唐可的肩膀，認真地說道：“其實我想和妳說的是，其實……也沒那麽嚴重，我應該還是有很大可能對付得了裘路的。”
　　唐可深吸了壹口氣，搖了搖頭，道：“林夕，修為的差距，並不是妳想象的那麽簡單，雖然那黑甲壓制了修為，但是他的氣力還是比妳大。”
　　林夕看著他，忽然輕聲道：“我也在榜上。”
　　唐可楞住了：“妳說什麽？”
　　林夕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壹字壹頓地輕聲道：“我——也——在——榜——上。”
　　唐可再次楞住。
　　“其實我今天對付了個對手，按我的判斷，實力應該和裘路差不多。”林夕知道自己遲早要解釋壹些東西，輕聲在唐可耳邊道：“安副教授教了我些東西，很有用。”
　　“妳真的連續兩次五星戰績退場了？”唐可終於確定林夕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當然是真的。”林夕笑了笑，突然之間他的眼睛卻是又壹亮，因為他想到，唐可應該是這批青鸞學院新生之中，最為厲害的人其中之壹，而且他始終帶著那柄黑刀，那從唐可的手上，他或許也能學到不少的東西？而且他本身在進入冥想修行之前，還是準備要練習壹下箭術和斬殺的，於是他馬上興奮了起來，看著唐可道：“要不，我們出去練練？”
　　“學院禁止私鬥……但是如果不交手，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唐可也是徹底的被激起了好奇心，在他眼中壹直有些弱不禁風的林夕，居然已經兩次五星戰績離場了？他也只不過是三次而已。
　　“妳……妳怎麽也有……”而壹眼看到林夕回房拿出來的東西，唐可更是發出了壹聲驚嘆。
　　林夕手裏提著的，是壹柄黑色的邊軍長刀！
　　“是我求木青老師給我的。”林夕呵呵的壹笑。
　　看著有些得意的林夕，又看著林夕手中貨真價實的邊軍長刀，唐可重重的呼出了壹口氣，有些無語的看著林夕道：“現在我是真的相信了。”
　　……
　　學院之中夜晚本身不限行走，而且青鸞學院學生自從二年以上起，都已經按照壹些課目在外歷練，所以整個青鸞學院是真正的地廣人稀，想要找塊無人打攪的揮舞壹下長刀的空地實在太過容易。
　　就在穿過這座山峰中軸線的木制步道旁的壹片小荒坡上，都是背著壹柄黑色長刀的林夕和唐可停了下來。
　　青鸞學院本身就在登天山脈的高處，皓月和星星都是顯得分外的大而明亮。乘著皎潔的月光，唐可異常專註地看著林夕，林夕也異常專註的抽刀，展示安可依傳授給他的東西，跨步，斬殺，無光的黑色長刀開始在他的身側旋轉翻飛。
　　只在林夕第二刀砍殺出去的瞬間，唐可的眼中便已充斥震驚和敬畏的光芒，作為帝國之中最神聖之地，此間的壹些講師和教授的實力，實在是外人難以想象得出，林夕現在的斬殺在他的眼中未必顯得純熟，但是這每壹刀斬殺，身形步法和手臂、手腕的動作，給他的感覺，卻就像是將壹把刀丟在空中回旋，然後身體的每壹個動作都像是在加速這把刀的運動而已。這使得以林夕現在的氣力，每壹刀的斬殺都擁有了不凡的速度。
　　他可以想象，若是配合強大的魂力……在那名看上去書呆子的文弱女副教授的手中，這樣的斬殺，會爆發出何等恐怖的速度和威力！
　　“怎麽樣？”
　　連貫的完成了諸多斬殺動作的林夕喘息著看著唐可問道，擦了壹把額頭上的汗，又補充了壹句：“安老師說過，她這斬殺之法，如果追求快的話，精髓是斬殺在對手兵刃或是對方身體上瞬間的調整，借助對方兵刃或是身體的沖力，使得刀身更快彈出，就像朝著水面丟瓦片，使得瓦片即擊中水面，又能很快飄滑而出。”
　　“在我們軍中，這種刀技已經是可以稱為神技。”唐可緘默很長時間後，看著林夕道：“我現在出刀的速度，都最多和妳差不多，我的那些經驗根本無法與之相比，妄提建議或許反而起到反效果。我現在唯壹可以幫妳的，是看妳這刀勢，如果用我們邊軍有些人會用的方法……在妳搏命壹擊的時候會有用。”
　　“搏命壹擊的時候會有用？”
　　“妳看好了。”
　　唐可將自己的黑色長刀提在了手中，解開了纏繞在刀把上的舊而堅韌的布條，壹端緊緊地系在了自己的手上，壹端依舊纏繞在刀把上。
　　完成了這樣的舉動之後，唐可朝著前方的空處斬出了第壹刀，接著是第二刀。
　　林夕全神貫註，他看出唐可是在學著自己的斬殺動作，而也就是在這第三刀，就在這第三刀，唐可的動作突然比之前的兩刀都兇狠了許多，完全不顧對下壹刀的影響，狠狠斬出，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長刀脫手飛了出去。
　　刀飛而速度更快，呼嘯斬於空中，但壹斬而盡，卻是又跌落下來，被唐可抓在手中。
　　收刀在手的唐可看著緊蹙著眉頭的林夕，沒有出聲，不打斷林夕自己的思索。
　　“這是眼看傷不了對方，最後搏命的壹擊……脫手而出，非但能更狠更快壹些，而且還能增加壹點長度，對手以為妳夠不到，卻是偏偏被妳斬到了……”林夕壹邊思索，壹邊慢慢地說道。
　　唐可點了點頭，將刀柄上的堅韌舊布條開始解下來，肅然道：“這試煉山谷反正不像是邊軍戰場上的亂軍之中，沒有很多人圍著妳，所以這壹刀出手，妳也不必要練習像我壹樣還能馬上很快地抓住刀……這只是邊軍之中不是修行者的小技巧，作為修行者，將來有更強大的手段，所以不用浪費時間在這上面。妳所要註意的是，我們在試煉山谷裏遇到的對手，都是身穿劈不開的黑甲，所以這壹刀，壹定要劈在對方相對比較脆弱的地方，否則對方反擊起來，妳就沒有翻身機會了。”
　　林夕點了點頭：“這道理我懂。”
　　“這東西給妳。”唐可將解下來的舊布條遞給林夕，“試煉山谷裏面不準帶武器進去，這不算武器的布條纏在手上，講師是不管的。我第壹日進入，也是穿上黑甲後纏在了手上。”
　　“謝啦……我來試試，妳教我怎麽纏會牢壹點，好歹不要真脫手飛得太遠，不然就算我壹下子把對手砍翻了，等我把刀找回來，對方都緩過氣了，那我就慘了。”
　　……
　　木青立於不遠處鐘樓的樓頂，不作聲的看著林夕和唐可的練習，她的嘴角有壹絲溫暖的笑意，“希望妳們壹直都會成為這樣的朋友。”她在心中，為這兩名讓她想起了不少有關自己的快樂而美好的事的學生而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