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九章 歪理

　　林意見著寧州軍運送大量輕鎧而至，他的心情原本也很愉悅，和齊珠璣原本的對話也和在南天院時壹樣輕松隨意，只是聽到寧州黃家的字眼，他的面色卻是很罕見的陰沈了下來。
　　他沈默了片刻，道：“我這人最擅長記人好，但也最擅長記仇。”
　　這句話聽上去也和他平時和齊珠璣的說話風格類似，只是因為他此時的臉色，誰都聽出了他的認真。
　　齊珠璣眉頭微蹙，看了他壹眼，沒有說話。
　　“天啟將軍範白鷺和我父親其實在舊朝多有來往，但到了新朝，他不只是和我父親撇清關系，甚至有些落井下石之嫌，我父親之前獲罪，雖然不能說是因為他的關系，只是他的壹些言論，也自然會影響皇帝對我父親的觀感。”
　　林意微擡頭看著天邊的流雲，冷笑著說道：“只是他和我父親之前來往，我要找些證據，也自然找得出來，我在建康之時，我找他翻帳也沒有意義，說不定惹惱了他，隨便派人來便將我變成了建康城裏的無名浮屍，但現在不同，想要殺我沒那麽容易，我提及舊事，問他要些無關癢痛的東西，哪怕算是威脅，只要我足夠客氣，他應該也會息事寧人。至於寧州黃家，我昔日齊天學院的壹名同窗嫁入他們黃家卻郁郁而死，這筆賬我也要算在他們頭上。”
　　齊珠璣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這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無論是天啟軍還是寧州黃家，林意竟然靠得並非舊情，而是壹些威脅的手段，只是無論天啟軍範白鷺還是寧州黃太仆卿都並非好威脅的人物，不管林意用何種方式威脅，能夠達成目的，也的確是本事。
　　這點就算換了他來，恐怕都要大費周章。
　　“壹時是痛快了，得了好處，但妳就不管以後？”
　　齊珠璣看著林意，道：“樹敵太多，終有大禍，在朝中行事，原本便不是比誰手段更陰險，而是懂得平衡，各有利益。北方戰事激烈，我們接下來必定會被調去，天啟軍是地頭蛇，妳便不擔心？至於寧州黃家，至少也是和朝中那些在皇帝面前講得上話的人互相結黨，這些人可比戰場上那些人的手段更多。”
　　“他們忌憚我什麽？難道我這區區官階和數千兵馬？”林意微微的壹笑，“在他們看來，我這有和沒有差不多。他們忌憚的，便只是我光腳不怕穿鞋的瘋意，我越是在他們看起來不要命和瘋狂，他們才會懼怕壹些。像我這樣的小人物，哪裏看得到那麽多將來，管好眼前。”
　　頓了頓之後，林意看著齊珠璣道：“若是我修為再高壹些，他們還會更加畏懼壹些。權貴靠的是平衡和互相給利益，像我這樣的人物，靠的便是自己。”
　　“歪理。”
　　齊珠璣沈著臉吐出了兩個字。
　　歪理便是不走正道的道理，但終究還是有些道理。
　　他自己都開始覺得自己的確要換些思路來思考問題，在他過往的人生裏，他習慣循序漸進和以他的道理來做事，只是林意似乎卻全然不在意這些規矩。
　　不穩妥是關鍵。
　　但若是冒險成功，自然會收到他的方法無法得到的利益。
　　不管如何，今日的這些談話，讓他明白林意的確是那種危險人物，的確比之前自己所想象的還要厲害壹些。
　　“那妳今後是會對天啟軍範白鷺和寧州黃家就此罷休，還是繼續記仇？”齊珠璣不再糾結於林意的道理，只是又忍不住輕聲問了這壹句。
　　“那取決於他們的態度，只是我覺得他們也會覺得我的存在讓他們很不舒服。”林意微嘲道。
　　“妳這人還是有些奇怪。”
　　齊珠璣道：“譬如寧州黃家，其實和妳自己並無太大仇怨，只是妳那同窗的關系，妳偏生想讓他們不舒服。”
　　“很簡單。”林意看著齊珠璣，道：“若妳當我真正朋友，有人害了妳，我也會很記仇。”
　　齊珠璣微諷的笑笑，不再和他多言。
　　不管林意性情如何，有這樣的壹個朋友，似乎並不是壞事。
　　“妳的人呢？”
　　他轉頭看向魏觀星，有些挑釁般笑道。
　　魏觀星起先當然是有些自傲的，他寫了那麽多信箋出去，想著接下來便會壹批批的回報。
　　方才寧州軍到來時，也是魏觀星用“妳的人”和“我的人”這種說法。
　　這種事情，恐怕對於魏觀星而言，就已經如比賽壹般。
　　所以他索性再火上澆油壹把，激壹下這名煞星。
　　只是魏觀星也不像他想得如此簡單。
　　聽著他這句話，魏觀星只是啞然失笑。
　　“不至於全部石沈大海。”
　　魏觀星看著這些後生可畏的年輕人，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林意……我沒有想到妳會用這樣大膽的手段，既然妳敢這樣大膽，既然主帥如此，那我自然也敢再用些大膽的手段。”
　　齊珠璣不回應他這句話，只是淡漠道：“至少也要三千具精良輕鎧才夠用，這鐵策軍才算得有些模樣，只是現在也不過五百具。”
　　魏觀星又啞然失笑，只是壹個呼吸之間，他卻是收斂了笑容，認真的看著齊珠璣和林意，輕聲道：“這軍械現在想去哪裏找我倒是覺得有些麻煩，只是……有架囚車，妳們敢不敢劫？”
　　林意微微壹怔，他還未來得及開口，齊珠璣卻是已經眉頭皺起，“妳難道想劫朝廷重犯，歸為己用？魏將軍，這似乎不只是大膽而已。”
　　“若是朝廷重犯，我自然不敢。”魏觀星淡淡笑道，“但只是某位王爺或是某個門閥的私仇，擒住的人，那又如何？”
　　齊珠璣冷笑壹聲，轉頭看了林意壹眼，“他連邊軍大將和蕭家都敢得罪，再得罪些人又算什麽。”
　　林意湊上前來，如同剛剛偷了只母雞的狐貍，“雖然不怕得罪，但也未必要得罪……我們可以暗中行事，不讓別人發現是我們偷偷做的……”
　　齊珠璣頓時氣結。
　　“什麽囚車，囚的是誰？”
　　林意得意的笑了笑，輕聲問魏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