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9-18 22:04
步凡生平最討厭兩種人。
壹種三天兩頭改變主意,不到最後關頭不提出新要求,並且喋喋不休推卸責任的甲方。
另壹種就是……
女人。
步凡討厭女人,但他並不是同性戀。步凡是壹個正常的男人,無論生理還是心理都十分正常的男人。能讓身為壹個正常的男人的步凡對女人產生如此厭惡心理的原因只有壹個——
女人,自然還是女人。
別看步凡現在對女人嗤之以鼻,就在半年前,步凡可還不是單身狗的。步凡和前女友交往了四年,兩個人的戀情從大四畢業那年開始,壹直到半年前步凡去參加同學聚會的前壹天結束。算起來,步凡的這段戀情也算是持續了四年,雖然和其他的大學情侶不同,他的戀情並不是以畢業宣告落幕而是以畢業宣告開始,但如果從最終的結局來看,這貌似也沒有什麽區別。
總而言之,步凡當了四年別人眼中的虐狗現充,卻在半年前的壹夜之間從餵狗糧的人變成了吃狗糧的人。
如果問步凡:談了四年的女朋友就這麽分了,妳後悔嗎?
步凡肯定會搖頭,他不後悔。
因為……他壓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自始至終,他都不明白女友為什麽會壹夜之間就離開自己,把自己和自己與她那段維系了四年的感情全都拋棄的幹幹凈凈。
步凡是壹個戀舊的人,他的家裏放著很多舍不得丟的老東西。從中學的時候用過的眼鏡到大學畢業那年死黨送的水杯,他都好好的保存著,留在自己的身邊。
步凡的戀舊甚至影響到了他的女友。哦,現在應該要加上前這個字。每次前女友提出要把衣櫃裏的舊衣服、舊鞋子扔掉,步凡都會表示反對,並且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然後把那些舊東西都留在原地。他並不是個壹毛不拔的鐵公雞,相反,每次前女友提出要扔掉舊東西的時候,他都會主動提出自己出錢給她買新的東西。久而久之,這似乎成了壹個約定俗成的習慣,每次前女友在他的面前提起舊東西如何如何,步凡都會準備好錢包和信用卡,抽出第二天的時間陪她去逛街、滿足她對新東西的欲求。
但那天晚上,女友……括號前,並沒有對他提起要扔什麽舊東西。
明明他們每次吵架,她都會用扔掉家裏的某樣舊東西來威脅他的。
步凡雖然心裏奇怪,但卻沒有多想。第二天早上,他還是和往常壹樣早早起床,買好了早餐放在客廳裏的桌子上,然後帶著自己的那份在上班的路上壹邊吃壹邊趕時間。步凡的工作很忙,他要經常加班,不然他就掏不起女友每個月買新衣服的錢了。
然後,那天晚上,步凡回到家,看到的是桌子上壹動不動、已經徹底冰涼的早餐。
以及空無壹人的客廳。
步凡的前女友走了,並不能算不告而別,因為她還是給他發了壹條只寫了“我走了”三個字的短信。然而步凡加班太忙,他直到下班才註意到自己手機上的那條未讀信息。
那條晚上,步凡明白了。
這壹次,他沒辦法再用錢買來新東西,去挽回舊東西的存在了。
因為這壹次,他自己,就是那件“舊東西”。
在那天晚上之前,步凡最討厭的人是喋喋不休、朝令夕改的甲方,
那天晚上之後,步凡討厭的人多了壹種……
步凡,討厭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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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步,我想求妳件事。”
零點酒吧是步凡還在上大學的時候就很愛來的地方,雖然這個從外在的名字到內在的裝潢都普普通通,但步凡懶得去再找壹個晚上打發時間的去處,所以今天晚上,他也和往常壹樣在這裏點了壹瓶啤酒。
而今天晚上,在他的旁邊還坐著另外壹個男人。
步凡看著身邊已經有點兒醉醺醺的男人,放下啤酒開口道:“什麽事?”
這很稀奇,坐在步凡身邊的是步凡的同事,名叫謝曲峰。談起這位同事,步凡的評價只有四個字:自命不凡。平時在公司裏,都是他擺出壹副萬事通的模樣替別人解決問題,沒想到今天居然從他的嘴裏聽到了“求”這個字。
“我說出來,妳可別笑我。”謝曲峰說著,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最近手頭壹點兒緊,能不能先搬到妳那兒去湊合幾天?”
步凡驚愕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如果說剛才從謝曲峰嘴裏聽到“求”這個字他很驚奇,那麽現在聽到他以手頭緊為理由求他收留,步凡已經只能用驚愕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反應了。
手頭緊?他,謝曲峰,謝少,手頭緊?
這倒真的不是步凡在開玩笑,畢竟謝大少這個諢號可是公司裏那群女同事給謝曲峰取的。
要問謝曲峰給步凡留下的印象,那麽大大咧咧和揮金如土這兩個詞估計能霸占排行榜的頭名和次名。
謝曲峰是S市本地人,家裏父母健在、車房無憂,因此每個月的工資,對於謝曲峰來說就是日常開銷用的零用錢。反正每個月壹到發薪的日子,就是謝曲峰這位大少爺請客吃飯的日子。
“妳沒事吧,謝少?”步凡回想了壹下,現在是8月,下壹個愚人節還要等大半年。
“沒事啊,我很好啊。”
“不,我們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幹啥?我都說了我沒毛病啊!”
“不是,手頭緊這句話從妳嘴裏說出來……不是妳病了就是我病了,咱們還是看看為好。”
步凡是在開玩笑,但很遺憾的是,他的玩笑壹般都說得很冷,再加上他自己是個不茍言笑的人,所以很少有人能get到他的意圖。
但好在,“很少有人”的人群中,是包含謝曲峰的。
謝曲峰看著臉上沒有壹絲笑意的步凡,咧開了嘴。
他笑了好壹陣,笑得拍桌子拍得啪啪響,引得周圍的人都對他們兩個側目不止。
最後,他好不容易不笑了,步凡卻難得露出了壹絲笑容。
步凡看著笑出了眼淚的謝曲峰,開口問道:“說吧,妳到底遇到什麽事了。”
謝曲峰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他還是在笑,但那笑容的實質卻悄然發生了180度的調轉。
“我和琪琪分手了。”
“哦。”
“怎麽?妳為什麽壹點兒都不奇怪的樣子?”
“我當然不奇怪,最近半年這是我第四次聽到妳們分手的消息了。”
“這次不壹樣……這次是,真的結束了。”
謝曲峰的聲音變得低沈。
“琪琪已經走了,她要去美國。她把我送給她的東西全都還給了我,然後壹個人走了。我去機場找過她,但她頭都沒回的上了飛機。這壹次……她是認真要和我分開的。”
步凡聽著謝曲峰用低沈的聲音陳述自己失戀的過程,鬼使神差般,他開口說了壹句話:“她把妳扔了?”
謝曲峰猛地擡頭看他,似乎要開口反駁。但半晌後,他只是露出苦笑,無奈地點頭:“是啊,她把我扔了,把我,我們之間的感情,全都扔在了這兒,自己壹個人去了新的國家,去了新的地方,去找她自己想要的新生活。”
步凡看著謝曲峰把酒壹瓶瓶灌進自己的肚子裏。
他突然壹點兒都不意外謝曲峰和女友琪琪分手的這個事實。
謝曲峰是被扔下了,他的女友想要新的生活,想去見識更新的天地,而他無法滿足她,所以被扔下了。
步凡自己不也是這樣?他同樣沒辦法給前女友想要的生活,同樣無法滿足前女友的要求。
所以,他也被扔下了。
在被拋棄、被丟棄這壹點上……他和謝曲峰兩個人,是同病相憐。
所以,步凡把手撘在了謝曲峰的肩膀上,摟住了他。
“妳,幹嗎?我可告訴妳,妳對女人沒興趣但我可是直的!”
很遺憾,步凡的做法並沒有起到自己預想中的效果。
步凡收回了手,他真的感覺很遺憾。
而謝曲峰則看著他,重復了壹開始的話題:“總之,我現在不想在那個都是她丟下的東西的家裏待了。我想先出去靜靜,不過壹時半會兒我上哪兒去找房子。不瞞妳說,在找妳之前,我已經住了壹星期的酒店了。”
步凡點了點頭,道:“所以妳才手頭緊?”
謝曲峰老臉壹紅,但也不得不點頭默認。
步凡知道,謝曲峰住的二居室是他爸媽在幾年前送給他的。也就是說,他住的是自己的房子,並不用掏房租。
這在以前當然是個大好事,謝曲峰每個月都能浪裏個浪,不用掏房租錢也算是重要因素之壹。
但現在,房子他不願意去住,酒店的開銷就成了壹個重要問題。
所以才會找我啊……
步凡在心中如此想著。他租住的房子同樣也是個二居室,現在的確還有個房間空著。
不過……
“抱歉啊,曲峰。我那兒估計妳住不了。”
“為什麽啊?”謝曲峰看著他,“妳家不是壹直有個空房間嗎?自從妳和前女友分手之後,她的房間不是壹直都空著的嗎?”
“是啊,的確是空著的。”步凡開口開得很艱難,但他必須說出去,“但那個房間裏面,放著很多……我不想別人看到的東西。所以,只能抱歉了。
步凡沒辦法告訴謝曲峰,那間曾經屬於他前女友的房間裏,至今仍放滿了曾經屬於他前女友的東西。
步凡是個戀舊的人,他很難把舊東西徹底地拋棄。
對東西是如此,對感情……同樣如此。
謝曲峰似乎明白了什麽,步凡如此想道。畢竟,他和他壹樣,都是被拋棄了的人。
於是謝曲峰也壹如步凡想的那樣,雖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並沒有怪罪他,而是拍著他的肩膀道:“算了,妳也和我壹樣,有好多放不下的事情呢……”
步凡很感激謝曲峰。
於是他開口道:“如果妳不介意咱們擠壹張床的話,那倒是……”
“別了!我可不想第二天被人懷疑我的性取向。”
步凡突然不感激謝曲峰了,他有點兒生氣的開口:“我的性取向就有問題嗎?”
謝曲峰對步凡表示鄙夷:“在公司的年會上公開表示自己對女人沒興趣的妳沒資格說這句話!”
“唉,不對啊,我那時候說的是‘暫時’沒興趣啊。為什麽妳會質疑我的性取向?不行,我要證明。”
“別,別!我可不想看妳證明自己是彎的還是直的!那畫面我想想就覺得惡心!”
沈悶的話題結束,步凡和謝曲峰最後都又喝了不少酒。步凡的酒量並不比謝曲峰好多少,但他每次都能比謝曲峰喝的少,所以最後從酒吧了走出來的時候,是他把謝曲峰送上了開往他家的出租車。
嗯?等壹下,那家夥是不是說過自己不想回家來著?
走到家門口的步凡才突然想起這個問題,但他隨即搖了搖頭,那是謝曲峰自己的問題,他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
所以他決定不去管後面的事情。
打開門,步凡直奔臥室。他現在只想撲到自己的床上躺著,所以他很自然地忽略掉了客廳角落裏放著的某些多出來的東西。
撲倒在床上後,步凡才發覺自己的床上似乎多了什麽東西。
不對,不只是多了什麽。床單的顏色也不同,枕頭的形狀也不對。
但這就是他自己的床啊,從大門口到床上這條路步凡每天要往返兩次,四年下來他往返了怎麽說也有壹千多次,他不可能進錯門的。
算了,幹脆不去管了,畢竟現在的床是那麽的舒服,味道也很好聞……
嗯?味道好聞?
是哪裏傳來的香味這個問題只在步凡的腦海裏停留了兩秒,就被另壹個問題所取代。
“呀——”
壹聲尖叫,嚇醒了步凡的酒。
然後天旋地轉,他從床上摔到了地上。
取代之前問題的問題不是為什麽他會從床上摔到地上,因此在身體起飛的前壹刻,步凡看到了壹張又驚又怒的臉。
所以,步凡的問題是——
我的房間,我的床上,為什麽會躺著壹個……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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